第75章 一線生香

阿萁這幾日有事沒事就繞著柴棚轉,面上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順嘴還安慰跟著她殷殷期盼的葉娘,只有她自己知曉:自己的心裏也是貓抓一般,左撓右撓的,撓得她坐立不安。

施老娘只知她曬了什麽事物在柴棚草頂上,卻不知究竟是什麽,見她一得空,就跟聞腥貓似得在一趟一趟轉悠,將她結結實實地罵了一頓,罵得萁娘捂著耳朵躲進了屋裏。

好不容易挨過四五天,香泥已經已經幹燥,有竹簽的那十多支香,支支完好,沒有竹簽的細線香幹後有些歪曲,斷裂。這種香是新鮮物,沒個香譜,也沒個樣板,全靠萁娘自己摸索,她也不知這是成了還是不成。

葉娘和她一道躲在屋裏,她是對香半點不通的,不過幫著附搓了幾支香,問道:“萁娘,這是成了還是沒成?”

阿萁揀起一支附簽的香,左看右看,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清香撲鼻,心裏還是沒底,放下,又拿起細線香,比起附簽的,這種就有點不堪入目,彎的斷的,二十多支香,勉強能揀出小十支三寸多長的。

“拿眼看,也看不出究竟,點了才知道成不成。”

葉娘取過火折,拿過一支香,手都打著抖,生怕點不著,又或者蠟燭似得,躥出長火苗。阿萁捂嘴笑:“阿姊,你這是怕香咬手?”

葉娘瞪她,生怕驚了香似得:“費了這些時日,要是不成,好生可惜。”

阿萁這當口反倒平靜下來,笑道:“不成也不打緊,我做出來後,就想著這法子一定可行。世間的事,最難的不就是從無到有?既有了,別說一二不足,就是八九成的不足,大不了費時費心血慢慢改過來就好。”

葉娘追問:“要是一旬都不成?”

阿萁立馬道:“那就一年。”

“一年也不得呢?”

“那便多請教香匠,多看看香譜,多問問他人,總能找出法子來。”阿萁思索片刻又道,“這十年二十年都不得,就撂開手。”

葉娘嘆道:“十年二十年的,未免也長久。”

阿萁笑著道:“若是有錢有閑,一輩子也不嫌久,若是家中貧寒,倒不好鉆牛角尖,拖累家人。”看阿葉不敢點香,接過火折,點燃附簽的線香,一小簇火苗冒出來,看火芯中間有了點點微紅,再將火苗輕輕吹滅。

姊妹二人兩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線香,看著它頂著一點猩紅,看著一道輕煙徐徐上升,再慢慢彌漫開。二人放緩聲息,生怕香斷,更怕香滅,仿佛只要看牢它,它就會好好地燃燼一支,哪怕錯開片刻的目光,它便要無聲熄滅。

二人直傻看著一支香耗盡,留下一小截簽子,才雙雙長舒一口氣,露出笑容。

阿萁深深地吸口氣,慢慢品著香,有些些的失望和懊惱,她做的線香,香味有些雜,裏頭還夾著竹簽的煙火味,要說不好聞,也不盡然,只不夠純粹。

葉娘則道:“我不懂這些,我就覺得好,二妹妹不如去請教江伯娘。”

阿萁摸摸鼻尖,她本意是做香給江石當信物的,先拿給江伯娘好似有些不大妥當,當下鼓了鼓腮幫道:“再點一下這種細線香。”

阿葉節儉,看她挑了一小支長直些的,輕拍了一下她的手道:“只試試,拿那些殘的不好?”

阿萁心虛看著阿葉小心翼翼地將品相好的細線香收到一邊,然後揀了一根歪曲斷裂的遞給自己。前頭試點過附簽的香,既沒熄滅,也沒香斷,這回姊妹二人心裏都安定不少,點燃後擱在小酒盅上由它自燃。阿萁聞了聞味,香味雅致不少,不比附簽的線香煙熏火燎。

阿葉笑道:“我聞著都好,附簽的線香更簡便呢,底下有簽子,隨意往哪處一插,便可點香,整支香燃得幹凈,沒丁點的浪費。這個沒簽子的,要是擱著,總要有一樣器具托著,要是插在哪處,底下那一小截,不就沒了用處?”

阿萁道:“阿姊精打細算,所以往這上頭,我想得卻是:有些貴人圖的是好,哪裏在意浪費了這一星半點的。”

阿葉微紅著臉,搖了搖手:“二妹妹不必聽我的,我是半點不懂,瞎說的。”

阿萁吃驚,笑著道:“哪裏,阿姊說得一點也沒錯。”

阿葉得了阿萁的誇贊,臉更紅了,自覺自己還是很有些用處,又問道:“萁娘,你做出這香要派什麽用場?”

阿萁隨口道:“原想著送人,如今倒還有些別的想頭,只朦朦朧朧的,拿捏不住到底要怎麽用它。”

阿葉笑道:“二妹妹一向聰明,一定能想出用處來。”又看看香板上的香,“既拿來送人,總要拿什麽包一下,這樣托在手裏送去,不成樣。”

阿萁一拍腦門,道:“我光顧著高興,把這忘了。”江石送她的香具,一色俱全,齊整收在匣子中,她送香總不能光禿禿擎在手中。她在屋中翻箱倒櫃,還是阿葉找出一個抽拉的小扁匣給她。阿萁又厚著臉皮纏著施老娘討來一小條窗戶紙,將兩種線香紮成兩把,再小心放進匣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