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小鬼傷命

阿萁從來知趣,心裏有些可惜,難得來一趟偏偏沈家有事,說不得,先行告辭方好,她心念動,人已起身求去。

沈娘子卻道:“不如坐下聽聽,雖說平素無事,不與官府打交道,好歹也要知曉這衙門大門朝南朝北。”

這話實是貼心實意,阿萁感動不已,怯感力微無以回報。那陳管事看年小,一團孩子氣,說話行事卻是有模有樣,順嘴笑道:“施家小娘子,你不是與你家小夫郎做蕈湯買賣,以後鋪陳大了,難免有打點的時候,這官字兩張口,可是橫也說得,豎也說得,總是他們有理。”

阿萁沒被他的話嚇一跳,卻為他一口叫穿自己的名姓大犯嘀咕:怎得好似沈家上下都知得我與江阿兄。

沈娘子怕她不安,輕撫了下她的背,又叫阿素倒茶給她,與陳管事道:“徐明府來桃溪已逾二年久,他雖有些自視過高,眼中瞧不見我們這些下裏巴人,倒也有顛倒黑白的仗勢之為。付家可有真的犯事?哪樣罪名下的獄?”

陳管事回道:“罪名的交結匪類。”

沈娘子聽後面色微變,她長長的秀眉輕蹙,道:“這罪名確實蹊蹺……”

阿萁坐在一邊,卻是不懂,不知這交結匪類的罪有何不對之處,許是她臉上神色過於外露,沈娘子便道:“這罪名可重可輕,重則破家丟命,輕則破財消災。”

“如今太平年月,少有作亂的悍匪賊寇,多為劫道要財的,出門在外幾州往為販貨,識得一些好漢保保道途平安,實是稀疏平常。”陳管事跟著附和,又低聲道,“付和生為人又是個小心妥貼的,哪裏會與亂匪交往。我叫人打聽了一下,說是付家這次遭禍,原由要落在付家小郎君付忱身上。這付忱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又愛結交遊俠兒,綠林奇人,難保裏頭有悍匪強賊。”

沈娘子搖搖頭:“付家小郎君結交的不過雞鳴狗盜之徒,至多被哄些酒肉錢財去,要說裏頭有亂賊,實是令人難以信服,再者,桃溪一帶幾時出過亂匪?”

陳管事與沈娘子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眼色,阿萁無意瞥到這一眼,慌忙垂頭,心頭漸跳:沈家與綠林有交,真個有亂匪為禍,沈家說不得就聽得風聲。因此,沈娘子才這般篤定直斷。

陳管事擊掌道:“著啊,我與嫂嫂也是一般想法,付家這罪名蹊蹺得狠,多半不實,只是,我左右想不通,徐明府好好的為難付家作甚,無仇無怨,官衙修墻補瓦,縣中清河挖渠的,付和生幾時吝嗇過銀錢。”

沈娘子問道:“付小郎是個喜愛在街集遊蕩的,可有無意中得罪了他?”

陳管事依舊搖頭:“這付小郎雖沒個正形,書不讀武不練,倒也不是那等胡作非為的。付家有個附在他家的族親,與付小郎一道讀書,行事穩重,心性為人與付小郎全不相同,不知怎的,付小郎倒聽得他勸。因此,付娘子真如撈了救命稻草一般,只叫他們日日相隨。付小郎與他族親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近小半年未曾聽過付小郎馮下什麽禍,至多不喜詩書,將他爹娘氣上夠嗆。”

沈娘子略一思索,微低了聲,道:“那……付和生那邊?”

陳管事倒吸一口涼氣,咬了咬牙,道:“徐明府也是出身大族,他叔父在禮部任官,莫不是付和生在禹京得罪了徐家人?也不至於,常言道,民不與富鬥,富不與官鬥,以付和生的為人怎會做以卵擊石之舉。”

沈娘子將茶杯往一邊輕推了下,道:“我們的船這幾日應當要回來,到時便知禹京可有生了什麽事。”

陳管事道:“事出有因便罷,就怕徐明府為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拿桃溪商戶下手。”

沈娘子道:“不妨靜觀其變。”

陳管事又搖了搖頭道:“可惜了付家,我們兩家雖無多少往來,少不得也有幾聲兔死狐悲的哀嘆。他家若遣人上門,我們可搭手?”

沈娘子道:“叔叔不如先將事查得清楚,這裏頭究竟是什麽緣故,不然,不問黑白冒然而為,非是善舉。”

陳管事連連點頭:“嫂嫂說得有理,我再遣人去細細查探一番。”

沈娘子起身福了一禮:“有勞叔叔了,我婦道人家長於內宅,外頭諸事全托賴叔叔操心。”

陳管事哈哈一笑:“嫂嫂過謙了。”他拱拱手,“嫂嫂先招待小客人,等哥哥回來,嫂嫂再治一席好酒。”

沈娘子笑道:“我知你饞了酥蝦,放心,這時節再不缺的。”

陳管事又是一笑,心滿意足告辭,留下阿萁眨著眼似是懂似是不懂,今日所聽所聞之事,本與她隔著萬水千山渾不相幹,忽得卻是結結實實砸在臉當中,直砸得她眼冒金星。

沈娘子憐她年小,笑問:“可是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