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小鬼傷命(第2/2頁)

阿萁點頭,默了一息,道:“我和阿兄賣湯時也遇著一位姓付的郎君,身伴也有親戚相伴,說不定就是娘子口中人。”

沈娘子問了問形容,道:“那買湯正是付小郎君。”

阿萁一刹時不解舌尖雜味,有點結巴道:“他家就這般……遭了……事?”

沈娘子嘆道:“世事艱難不易。”她回頭笑問,“萁娘,偏居一隅雖說清貧平淡,卻也安穩淡然;外面浮華萬千,卻也風雨霜雪。你喜歡哪種?”

阿萁一抿唇,道:“娘子,我還是想看看外頭風光,我倒不嫌粗茶淡飯,但我嫌從生到死,只知寸點事物。難得投胎做了人,怎也要多看看,多見見,多試試,萬一下輩子成了一只蟲,朝生暮死的,想看也不得看。”

沈娘子輕笑出聲,道:“喜歡就好,看看人世這萬千,才不負此生。”

阿萁兩頰緋紅,她話出口才怕沈娘子以為她是被富貴迷了眼,一心汲汲營營,為財為名辛勞忙碌之人。

沈娘子笑著道:“萁娘說的方是真話。未嘗百味,何談清水甘甜勝卻人間無數。”

阿萁只覺沈娘子無一句話不是說到自己心坎裏,拿一雙黑眸看著沈娘子,看著看著不自覺發笑,惹得沈娘子心中又添一分喜愛。

難得閑話時,付家事卻是一絲陰霾,憑白添上一道黑灰,惹得人不能大開心懷,這樁官司實是有些莫明,私下猜測揣度,卻是越猜越糊塗。

直至沈家船隊靠岸,兩邊合對,方知這裏頭的彎彎道道。

原來,徐家人是個擅鉆專營的,得知付家這麽一個外來戶,掙得幾個臭銅鈿,不過路邊草芥,竟是與天借膽,得罪太子嶽家,簡直如臭蟲螞蚱一般惹人生厭。徐家本就厭嫌商戶,又有心討好聞家,修書一封,由官驛信鴿一站一站傳信,吩咐徐明府查查徐家有甚齷齪處。

徐明府接了家中的信,他這個桃溪明府本就做得無趣。桃溪的政績,全讓季蔚琇刮了個底朝天,哪還有什麽花頭留給繼任頭?說句不好聽的,桃溪縣衙的牢裏,連賊偷的都少。本就富庶之地,季蔚琇又是挖河,又是開碼頭,又是通商船,又是固堤植柳……來桃溪為官,只要做好本份便好,任滿四年,撈些孝敬好處,收拾包袱滾蛋。

徐明府自感一身才幹無有用處,家中來信真如急渴之人接了一碗涼水,真是從頭舒爽到腳,付家這等下賤之民,不知有多少罪處,以往,不過他自持身份不與他們計較罷了。

果然,一查之下付家子厭書好武,好與身持刀械的武人往來,與匪交,豈不是與官鬥,關起來流放都是輕的。

他既為官,自是要還民太平年月,這等禍亂賊匪豈能輕縱。

付家在桃溪本就知名富戶,一夕舉家被下獄,頓傳得桃溪上下皆知。付和生本在禹京受了牢獄拷打之苦,水路長途又添顛簸之罪,船一靠岸,隨船郎中便叫送到醫館拿好藥吊命培養。

江石一路受付和生的指點,哪裏會撇下不管,與付小廝兒一道送付和生去桃溪醫館,人還沒到醫館,不長眼色的縣民一眼瞧見了付和生,吃了一嚇,上來便問付家事。

付和生心頭茫茫,一口血吐在江石肩上,人便昏死了過去,等送到醫館,郎中翻了眼眼,把了脈,聽了心音,搖搖頭,長嘆一聲,道:“準備後事吧。”

付家小廝兒半大的的孩童,全沒主意,點一點,拜一拜,聽得自家郎君命將亡,只知一味抹淚。江石看得悲涼,尋了個客作漢,塞了幾個錢給他,叫他送信去三家村江、施兩家送口信,自己幫著付家跑前跑後,忙碌開來。

沈拓為人處事,從來都是打蛇打死,救人救活的,他既已借了銀付家,又知付家是遭了無妄之災,少不得要幫著在中間周旋。

付家一家老弱病殘被關在獄中,付家二老雙雙病倒,只剩付娘子一人苦苦撐著,付忱獨個被另監在獄中,他只當真是為著自己誤交匪徒以致家中飛來橫禍,整個人癡癡傻傻,倒似得臆症一般掙脫不出。

付家同族旁親原先都是依附著付家做些買賣,也掙得一二家業,無情無義的,事出便紛紛相避撇開,有情有義的卻是無有能力。

最後竟是與付家皆不相幹的江石與沈拓在外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