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相商香事

陳氏怯生生地跟阿葉端茶倒水,沈娘子一行侍婢健奴連同江石江大父子頓將小院擠個滿滿當當,家中能搬來的長短木凳,竹椅,馬紮全都搬了來還不盡夠。

施老娘連聲讓座,老臉上也有些羞慚,道:“沈娘子莫見怪,家中窮簡得很,也沒個像樣椅凳。”說罷,又將那張最為舒適的藤椅推給沈娘子。

沈娘子也知越推讓施家人越不安,笑著坐下,說道:“嬸娘有所不知,我也是貧家出身,昔時家院窄小,又養了好些花草,只剩一寸地擺矮桌竹椅。我那時身量不足,竹椅低矮恰恰合宜,阿爹瘦高,越顯不適。”

施老娘忙笑:“娘子果是有福人呢,往日吃些苦,日後都是甜。”

沈娘子道:“托嬸娘的吉言。”

一邊陳氏與阿葉提著氣,小著聲,又拉眾人坐下,阿素忙謝過,又推到:“多謝施家娘子,我們卻不好坐。”

陳氏呆了呆,一時手足無措,也不知自己哪裏說錯話做錯事,抖著唇又端茶與阿素他們。阿素與幾個健仆也一一拒了不吃,陳氏愈加惶恐,白著臉看向阿萁,不明白自己好生讓座倒茶,坐也不肯坐,吃也不肯吃的。

施老娘知曉這些大戶人家規矩的,主坐仆不坐,主吃仆不吃,各盡自己的本份。阿萁扶住陳氏,笑道:“阿娘也坐下,這位是沈娘子,女兒在沈家不知得了多少照顧呢。”

陳氏哪敢坐下,連連擺手,話都說不囫圇,道:“不不不,你……你坐……我……去灶間看看。”

沈娘子一照面便知陳氏的心性,知她膽小不敢理事,強留她在座中更不自在,笑著解圍道:“多謝嫂子相,我們冒冒失失一夥人上門,倒累嫂子辛勞。”

陳氏活了小半輩子,就沒與沈娘子這樣的人物打過交道,只覺渾身都陪著小心,看她和善,勉強笑應道:“不敢不敢。”

施老娘暗暗一撇嘴,笑著對沈娘子道:“我兒媳成日窩在家中繡花,膽細得很,又怯生,嘴笨舌拙,心卻是好的。人孝順,也關家,手腳也勤快。”

陳氏沒想到竟得了施老娘的誇贊,一時受寵驚,又是感激又是激動地看著施老娘。施老娘噎了噎,堆起假,打發道:“兒媳自去灶間忙。”

陳氏暗舒一口氣,火燒屁股逃也似地避進了灶間。

施老娘又拉阿葉叫她見沈娘子。阿葉低頭垂眸,好歹比陳氏能抵事一些,輕聲叫了人。

沈娘子見她生得秀美,性子溫軟,倒有幾分喜歡,阿素遞過見面禮,卻是一串真珠手串。阿葉發愣間,只感一只溫軟的手輕輕地攜著自己的手腕,微微一涼,一串渾圓的真珠手串已套在了自己手腕間。

施老娘早年跟著丈夫賣過雜貨,還有幾分眼力,唉喲一聲,忙道:“可使不得,哪裏能叫沈娘子這般破費的,不好不好。”

沈娘子將阿葉要退珠串的手輕攔一記,笑道:“嬸娘當是我早賀你家大娘子及笄。”

施老娘道:“娘子一片真情,只禮太重,我們這……一家泥腿的,這這……真珠也只貴人配戴。我聽聞這撈珠大不晚,一顆好珠子更是難得。”

沈娘子道:“嬸娘不要推辭,我這珠子是自家養的,不比野外采來的名貴。”

施老娘這便不懂了,想著既是自家養的,便不算難得,易得就不貴,這才心下稍安叫阿葉收了起來。江石與阿萁雖不大通,仍知這串珠子其價不菲。

唯江大立在一邊皺緊了濃眉,他走南闖北深知采珠養珠都不易,沈家與施萁與江石投緣,些許照拂也說得通,但如這般厚禮相贈,沈娘子這趟來必是有事。他斜一眼江石,他兒子連個眉稍都沒有動一動,半點詫異之色都沒有。這小子定有事瞞著他。

江石察覺他爹偷給他使眼色,微有些心虛,別開頭,當沒看到,氣得江大直翻白眼。

那邊施老娘又拉了阿豆過來,道:“這是我三孫女兒。”

阿豆走到沈娘子跟前,阿葉得了一串珠子,輪到了她,定也有禮可拿,因此阿豆喚了一聲後,滿心想著沈娘子能給自己什麽稀罕物。沈娘子摸摸她的腦袋,給了一朵玉片穿的珠花。阿豆接過後攥在自己的手裏,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像模像樣地謝過沈娘子,要阿葉幫她紮在頭上,拿手摸摸,好不得意。

施老娘看珠花貴重,有心想幫她收起來,偏阿豆以為施老娘要扣她的珠花,躲得遠遠的。她倒是恩怨分明,得了沈娘子的禮,一心一意與鰩鰩戲耍。鰩鰩難得有年歲仿佛的玩伴,自也歡喜雀躍,只累得奶娘和侍婢追在後面直擦汗。

沈娘子又拉著阿萁在自己身邊坐下,與施老娘說起家常閑話,施老娘也有幾分納罕,暗想沈家家中積得金山銀山,卻是沒有半點架子,不比那些乍富的,床底下埋了一罐銀,連著頭發絲都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