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三選擇一

陳氏躲灶間跟阿葉一道煮甜酒雞子,她心思並不是在這上頭,失魂落魄的,這裏落一點,那邊失下手。

阿葉將一截幹柴塞進灶眼中,起身拍了拍身上細碎,與陳氏道:“阿娘可是記掛著四妹,這裏交與我便是,仔細燙著。”

陳氏笑笑,轉而問道:“葉娘,沈家來的貴客究竟是為著什麽事?”

阿葉知道母親愛胡思亂想,答道:“想來也不是什麽壞事,我看萁娘臉上眼裏都是笑模樣。”

陳氏笑得愈加勉強,失落道:“你和萁娘都大了,有了自家心事,尋常也不告訴我。”

阿葉一呆,不解陳氏的話語裏怎有抱怨之意,轉念一想,自己與二妹親密,常有體己話,確實有些事不曾與陳氏說過。阿葉心思透明,一心虛,臉上就發紅,正呐呐無語。陳氏自家倒丟開了,將灶間事丟給阿葉,道:“我去看看你四妹醒了沒?”

阿葉連忙接過一籃子雞子,還道:“阿娘自去看顧小妹。”

陳氏點點頭,回屋看小四娘睡得實沉,屋中靜悄悄的,靜得有些冷清,外頭傳來施老娘與阿萁的說笑聲,越發顯得一邊熱鬧一邊孤清。陳氏頗不是滋味,家中好好壞壞的,好似跟她沒甚個關系,偏她又生不出氣力出去待客說笑,只好豎起耳朵聽著院中的一言一語。

及聽到線香時心中才湧起驚濤駭浪,自己女兒做得什麽線香值得許多錢,她不知女兒是幾時做的的,線香到底是什麽,又聽得要攜阿萁進京。行路何其難,天有寒暑,山中有匪,林中有盜,澤中有疫,風中有邪,沾了一樣,怕不是歸不得家。再聽,因著利相關,家中說不得還不得太平。

陳氏越聽越是心驚,不知怎得,她忽得想起了小八郎,小八郎不就一去無影蹤,生死不知的?她女兒怎麽也可以行路坐船去到千裏之外去。那甚麽線香,雖說能換得錢,可聽著好似不是祥物,家中如今缸中有余糧,四季有衣,太太平平,安安穩穩,何苦再生這些事。

陳氏越想越怕,猛得立起身,走到院中期期艾艾道:“這……這線……香,既能招來禍,怕是不吉,不如不如……”

阿萁一愣,忙起身讓陳氏坐了自己的小馬紮,安撫道:“阿娘不要怕,真個要做買賣,有虧有賺有爭的,哪裏就不吉了。”

沈娘子放緩,輕柔道:“事關重大,嫂子心有擔憂乃人之常情。嫂子與施家兄弟還有嬸娘也當當細細相商才是。”

施老娘惱怒陳氏冒失,不過,沈家對線香這般鄭重其事,還說沈家都兜攬不住,這少不得讓施老娘心裏直犯嘀咕。只有那初生的牛犢才有一腔神勇,敢為人不敢之事;年歲越大越是怕死,沈家在桃溪就算不是一手遮天,那也是地頭蛇一條,可見這線香買賣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阿萁捏捏自己的指尖,告誡自己要沉住氣,在沈家時她便與沈家主和沈娘子商議過線香之事。於她來說,首選便是一道上京,由沈家牽線,尋一個貴人合夥,將這買賣往大裏做;次選便是將線香交與沈家,她占一小份子,將來開一家鋪面,附在沈家之勢下安然度日;次次選,就是將線香香方高價賣與沈家,以後名也罷,利也動,皆與己無關,世上只知市上多出線香,卻不知是由一介小小村女所做。

首選好在獲利為巨,壞在必會渉險,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小村女夾在其中,不知會招來什麽牛鬼蛇神;次選細水長流,她占一分利,又有沈家庇護,縱有心人算計,想來大頭也不會攤到他的頭上;次次選卻是殺雞取卵之法,以沈家之厚道,自不會讓她吃虧,一夜乍富此生躺著也能享福,只是,無有為繼,金山銀山也會坐吃山空。

要是由陳氏來選,定擇次次選,將線香賣掉,既得利又安全無虞,可謂天上掉釣餡餅,仰頭間,砸在了自己的嘴裏,再多求簡直是貪心太快。

她阿爹來選的話,她阿爹這般疼愛她,又是勇過智的,怕是會笑著說:不如萁娘自家自主。

施老娘……

阿萁不知她嬢嬢會怎麽選,施老娘的臉上凝著風霜雨雪,刻下道道印記,吃過的苦,嘗過的甜,成了前鑒,成了所得,成了顧慮。有所顧慮就會衡量各樣得失……

施老娘一時真拿不出主意,這是關乎一家的大事啊,她得細想想才是正理。萁娘這丫頭是個主意大,又是個不安份,定想著進京做一份大事,只是……施老娘的目光又落在江石身上,忽問道:“大郎,萁娘這東奔西走的,你也由她去?”

江石笑起來,道:“伯嬢,如今萁娘歲小,走動不便,我陪著便是。”

阿萁聽了這話,心裏高興,笑眯了眼。

施老娘歪歪嘴,剜一眼江石,她這個二孫女婿倒會哄自家孫女高興,好人全由他做去了,倒把自己一家比得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