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去一歸

付忱這一跑,險沒把施老娘嚇出三魂六魄來,她言話雖然酸刻了點,自認也沒甚大錯,這後生怎就跑了出去。這……這……身上衣裳又單,又染了風寒,這一跑,別個出了事,啊呀,她老婆子怎麽跟江石交待?

施老娘想追,外頭風驟雨,白蒙蒙一片,看都看不清,哪裏還得見付忱的身影,皆之她年老腿僵,也惜命,哪裏敢去外頭找尋。只好,在灶間來來回回打轉,又暗罵葉娘這死丫頭誤事,去了這般久也不見回來。

阿葉也是有苦難言,一身狼狽。村道被雨一沖,又濕又滑,阿葉心焦之下,狠摔了一跤,腳踝扭了一下,痛得她直掉眼淚。雨大阻路,腳又傷了,家中進的還不知是強人還是落難人,阿葉憂怕不已,強忍著腳傷一步一拐挨到江家。

到了江家,偏江大不在家中,江泯去鄰村讀書,入秋後他自行翻山或搭同村打魚的小船去學堂,不過,三家村沿水而居,常有小童溺水喪命之事。江大看雨大,又親去鄰村接江泯。

江娘子聽到敲門聲,還當是江大回來,不曾想卻是滿身泥水、狼狽不堪的阿葉。阿葉見著江娘子,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急,斷斷續續將事說了。

江娘子暗道:卻是不湊巧,偏夫郎去接小郎了。不過,她極為立斷,與阿葉道:“不管是不是我家客,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與你一道去,順道請了裏正同去。”

阿葉一味點頭,又拖著腳慌慌張張的往家趕,江娘子雖見阿葉傷了腳,到底不敢耽擱,取了雨具,想想又藏了一把尖刀在腰跡,與阿葉敲開裏正家的門。裏正大驚,三家村十來年沒聽過有強人出沒,又聽阿葉雖那強人暈倒了,便疑施家大驚小怪,只事關人命,不敢大意,叫了大兒小兒同去。

他們到時,施老娘還在灶間來回倒步呢,見江娘子一行人,不待與裏正說話招呼,先與江娘子歉疚道:“侄媳,老婆子對不住你,那後生不是什麽強人,是付家的小郎君,他家遭了事,來村裏尋你家大郎的,老婆子嘴欠,三兩句把他給擠兌了出去,這急風大雨的,他又有病,這可如何是好。”

裏正才不管什麽正的副的,不是強人就好。江娘子安撫施老娘道:“這如何怨得嬸娘,想來付小郎君家逢大變,心緒激蕩,尋常話語於他卻是大不相同。”

施老娘自責道:“這這……我這麽一多嘴,他人跑了,別出了事。”

江娘子也有些為難,江石雖幫著付家料理付和生的後事,江付兩家卻無有交集,縱有結交之心,偏那時付家家事未了,江石又緊隨著與阿萁一道進京去了。江付兩家的事便暫且落下,江娘子都沒有見過付忱,連他生得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只是,置若罔聞未免涼血,便托了裏正找尋,道:“煩請裏正點幾個青壯冒雨在村中前後找上一找,家中願出一壇子好酒,再每人百錢酬謝。”

裏正邊想江家果發了財,邊應答下來,回去找了衛小乙讓他去找幾個壯力在村中翻尋。那幾人聽聞只冒雨在村中這一畝三分地找上一找就有百錢,哪有不依的。衛煦得信掛念阿葉,偷摸著跑到施家來,見阿葉淚汪汪地坐在堂屋那,心疼得直打揪。

施老娘這時方松了口氣,忽聽得小四娘的啼哭聲,方想起叫陳氏藏在屋中呢,叫開門,阿豆竟在床鋪上睡著了。

江娘子與施老娘坐一道說著話,二人都有些感慨,那付家何等人家,一敗落竟是整個船底朝天,撈都沒處撈去。

三家村不大,幾個青壯翻找了一遍,連著山腳都不曾放過,山中這等雨天哪敢進去,一一回來說無有人影。裏正有些奇怪,這人藏了哪處去?聽施老娘還是個病人,恁得會跑會躲。

江娘子無奈,道:“山林幽密,他有心要躲藏,如何尋他去?”

施老娘咂咂嘴,念幾聲佛,道:“許另有造化呢。”

江娘子等江大歸來,取酒取錢答謝了村中青壯,又與江大細說了此事。誰知,等人散去,江大面色凝重,與江娘子道:“我和小郎回時,在水道上與一般船迎頭撞見,那船中似坐了個小郎君,撐船的那人短衣赤膊一身花繡,體格強健,很有幾分像草莽強人。”

江娘子微怔,細聲道:“他們既已離去,我們只當不知,夫郎下次去桃溪,再打聽打聽付家的事。”

江大點頭應下,又道:“我估算了下時日,大郎他們怕是快回了。”

江娘子嘆道:“真個不落巧。”江石還與他們說過,等付忱養好身,付家事定,他要請人回來一道吃酒。誰知……

他們夫婦掩了話舌,將這事摁下不再提及。江大再去桃溪時找到幾個故交打聽,回來與江娘子道:“付家事裏頭,好似有桃溪明府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