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東風到岸(第2/2頁)

沈拓冷笑,一腳將一個眉毛抖得快要飛出去的精壯踹進水中,道:“這是我侄女兒,收起你等齷齪心思。”那壯漢被踹入水中也不生氣,撓撓頭,賠了聲罪,嬉皮笑臉地一個仰身,鉆進水中不見了聲影。

其余諸人見了,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踩水似得溜了。阿萁笑了笑,也沒將這些船手的無禮之舉放在心上,這些人慣來葷腥不忌的,最不會的便是文質彬彬舉止有度。

又略等得片刻,季長隨一手拿白凈的手帕捂住著嘴鼻,一手提著衣袍一角,甕聲甕氣催著前頭的曹英趕緊下船,道:“這好歹也是你們沈家的地盤,也不拾掇得幹凈齊整些,這百味雜陳的,險熏得我一跟鬥翻進水中。”

曹英又是委屈又是無奈,道:“長隨,碼頭如何收拾,禹京天子所在,那碼頭也是怪味熏鼻的。”

季長隨整張臉酸皺在一塊,愈加嫌棄,道:“都怪那些胡子身攜各種臭味,唉,不得其解啊。”

曹英笑道:“長隨,你的鼻子怕是不與常人同,西域香料價比黃金,人人追捧,只你嫌臭的。”

季長隨橫他一眼,道:“你懂什麽,那些胡人全不懂婉轉文雅,恨不能擱幾斤香料在身上,迎風三尺熏人嘴鼻,全不知香之道,隱隱約約,似有若無才是最高境界。”

曹英道:“不盡然不盡然,這碼頭臭魚爛蝦,隱隱約約那就是沒有,到時,長隨不見香,只見臭味。”

季長隨恨恨翻著白眼:“夏蟲不可語冰。”

曹英又笑道:“我看樓衛坦然得狠,半點不曾抱怨碼頭味雜。”

季長隨長嘆,往後頭瞟了一眼,道:“他懂甚?許是殺人殺多了,人血聞多了哪裏還辨得香臭。”

那樓衛聞言,微微啟了下薄唇,竟也沒反駁。

曹英卻是狠狠地噎了一下,這樓衛生得俊美異常,又沉默寡言,與季長隨話不投機,不是在船艙中打坐就是在船板上練功,還是曹英唯恐怠慢,時不時拉他吃酒。樓衛見邀,也不相拒,自在與他對飲,比季長隨更好相處。曹英雖長得兇神惡煞,家中還做棺材生意,少時也好個打架鬥毆,殺人卻從未有之,渾沒想到身後這個少年郎君是個殺人不眨之徒。

樓衛看曹英神色怪異,辯解道:“長隨誤會,樓某還是能辨香臭的,碼頭雖百味夾雜,無論如何也比不過屍臭,我聞著倒也還好。”

曹英胸口護心毛差點倒豎,看沈拓站在岸,大大松了一口氣,殺人一事還是他表弟能與樓衛說得到一塊。心下又悚然:也不知憫王遣了他來為得什麽事?思來想去,桃溪小拇指頭大的地方,素來平和,哪裏用得著殺人滅口的。

阿萁不識樓衛,雖知他是憫王之人,仍舊先行喚了季長隨。季長隨見了她,眼裏多了幾分笑意。引樓衛道:“他是憫王身邊護衛,姓樓,行七郎,你喚他樓七樓衛皆可。”

阿萁一禮:“施家女見過樓衛。”

樓衛抱著長刀,點頭道:“我在侯府見過你。”

阿萁想了想,怎也想不起幾時在季侯府見過樓侍衛,季長隨笑起來:“他攀屋上頂的,他見得你,你卻看不見他。”又將阿萁行頭相了一相,道:“唉喲,總算有些小娘子家的體面,不似在京中見你時,唯恐怕你把街集當作田埂撒野瘋跑。”繼而又挑剔,“我看你這裝扮,定是沈娘子的手筆,雅致是有了幾分,就是欠了些富麗。”

沈拓橫眼:“哪裏不好,萁娘還是小娘子,滿頭珠翠豈能入目。”

季長隨道:“如京都中時興花冠,有如百花攢擁,不知如何鮮妍。”

沈拓笑道:“那豈非就是花娘手中的花籃。”

季長隨搖頭嘆息:“枉你堂堂男子漢,只知一味護著你家娘子,真是英雄氣短。”他怒其不爭,失了與沈拓爭辯的興致,轉而跟阿萁,“施小娘子,香坊眼下如何啊,侯爺打發我來,看看可有提手之處。”

阿萁一喜,光明正大告狀,道:“長隨真是及時雨,香坊出了點事,我前些時日正好托了沈叔叔去信給憫王與侯爺,可巧長隨與樓衛隨船來了桃溪。”

季長隨吃驚:“出了何事?”

阿萁道:“有人出萬金要買我的香引呢。”

季長隨聽後冷笑:“什麽人吃了熊心豹膽的,欺到憫王頭上?莫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