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力降十會(二)

也是巧,蔣家這幾日恰好祭祖,開祠堂大擺宴席,請五服內的親眷上門吃席。蔣少卿早幾個月就遣了一子一女回本家祭拜,蔣家子子孫孫齊聚一堂,熱鬧非凡。

蔣家二老都還健在,雖須發皆白,卻是滿面紅光,領著全家老少祭了列祖列宗,數數近年家族所得,真是順風順水、圓圓滿滿;再看看家中孫男孫女,男才女貌,一個一個都是拔尖人物,比之京中貴女稍遜幾分,在宜州一地哪個不誇哪個不贊?二老在高堂上,真是越想越舒暢,越想越順意,人至垂老,看家族枝繁葉茂,別無所求矣。

蔣家如今的當家蔣灃也頗有些志得意滿,家族和睦,這幾年風調雨順,族中田產莊園所出甚豐,可謂谷爛陳倉;二弟打理著家中庶務,雖無十分出彩,但鋪面買賣並無虧損;三弟在京中為官,仕途平順無有挫折。

真是太平年間好景象!

蔣灃一個高興,將一眾後輩都提溜到了書房,又請族中教書先生考校,自己坐一邊撫著幾縷長須笑看後輩解題背文章。

只可惜,蔣灃還沒笑多久,家中內管事鬼攆似得跑進來,慌急得鞋都差點掉了。蔣灃見他這般失態,很是不滿,輕斥道:“先生在這裏考校文章,你怎這般失禮無狀。”

管事一腦門汗,附到蔣灃耳邊,焦急道:“郎主,家裏接了一張拜帖,是是…憫王府上的。”

蔣灃以為自己聽錯,笑問:“糊塗了?話也說不清,哪家的拜帖?”

管事快哭出來:“曹主,真是憫王府的拜帖,不止帖子,憫王的親衛親來了家中。”

蔣灃大驚又摸不著頭腦,叫先生繼續考校子侄,自己匆匆隨著管事出來,低問道:“別是賊騙吧,憫王府的人怎會來家中,素無交集瓜葛,況且,禹京也罷,憫州也罷,都遠宜州,實無牽扯啊……”

管事一抹腦門上的汗,道:“郎主,真個是憫王府來人,陪同的還是桃溪的明府。”

蔣灃倒吸一口涼氣,憫王府的人他是辨不清真假,桃溪的明府卻做不得假,手上一抖,將自己的胡子揪下幾根,痛得一個機靈,想著莫非三弟在京中出事。

管事直跳腳:“郎主,我看憫王府來者不善,那親衛黑沉著臉,還有一個似是王府隨侍,也是面帶怒容。”

蔣灃不敢再耽擱,揣著一肚子的疑惑與忐忑疾行到偏廳。

樓侍衛不擅口舌爭利,只擅殺人,眼看季長隨搖身一變成了王府侍從,心安理得地飛揚拔扈,礙於姬殷與季蔚琇的交情,由他充作爪牙在那以勢壓人。他更多的心神倒放在了徐明府的身上。

饒是徐明府看似安之若素,被樓侍衛這般盯著看,心裏直發毛。姬殷的親衛,生得俊秀非常,年不過十七□□,手上沾有人血,傳聞與姬殷有首尾,要命的是姬殷待他極為愛重……

徐明府端坐椅中,微微一笑,明知故問:“敢問樓侍衛,來蔣家是為得哪樁,若有案件爭端,這宜州也非本官的管轄之地。”

季長隨笑道:“不過聽聞明府與蔣家相交莫逆,才請明府陪同,免得蔣家將我們打將出去。”

徐明府大驚,道:“長隨,何出此言?本官與蔣家並無有交,蔣家也做不來犯之舉。”

季長隨陰陽怪氣道:“明府慌什麽,這事與你有關又與你無關,你身為桃溪父母官,還是有置喙之地的。”

徐明府笑了笑,倒似君子端方。

蔣灃是圓滑之人,一只腳還在外頭,就揖一禮端著笑臉,道:“貴客上門,蔣某有失遠迎,實在該死。”他心裏直犯嘀咕,又看樓衛高坐在那,冷面霜染,一旁立著的侍從似笑非笑,一旁坐著的徐明府他見過幾面,倒是神色如嘗。

蔣灃的笑意掛在臉上還未收起,就聽季長隨一聲夜梟似得怪笑,冷聲道:“蔣家主言重了,憫王府又算得什麽,蔣家富貴奪人,萬金不過微末,蔣少卿任官於司農寺,為聖上倚重,蔣家有權有勢。區區憫王府焉敢有微詞。”

蔣灃大驚失色,惶恐不已,道:“長隨指責,蔣某實不敢認,家中雖薄有家產,也是一代一代積累所得,家弟在朝任官亦是兢兢業業、謹小慎微,從未有過逾越之舉。蔣某家風不敢說慈厚傳家,卻也修橋鋪路、施粥舍衣,家中子弟雖資質愚鈍,卻也是本份之人。”

季長隨又是一聲冷笑:“蔣家主推得倒是幹凈,你蔣家也敢聲稱家風清正?苦主真是有冤無處訴說。”

蔣灃也有些怒意,自思家中從無違忌之舉,縱是憫王府也不能這般平白無故欺上門來,當下道:“蔣某雖無品無級不過赤腳平民,身後影子卻是直正,敢問長隨口中苦主又是哪個,冤事又是哪樁?”

季長隨一擊掌,道:“好個為所欲為的蔣家,眾目睽睽之下萬金奪買香引,隨便一拉便有一車人證,蔣家主生得好厚臉皮,竟也推得一幹二凈。”轉頭又問徐明府,“明府,施家香坊可是在你轄中?你這父母官要不要為她做主?明府要是不敢,那我與樓衛只好問問宜州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