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十動然拒

林若秋生下公主一事,之前也曾派人通知家裏,王氏也托人送了賀禮來。可林若秋總想著親自見上一面才好,因此四月底就求了楚鎮的旨意,派人將王氏從家中請來。

這回見面林若秋卻嚇了一跳,比之她有身孕來探望的那次,王氏何止憔悴了一倍。面容暗淡,眼圈發黑,連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的。

林若秋問起,王氏才無精打采的告訴她,佟姨娘又復寵了,林耿上月有半個月宿在佟氏房裏,這個月更是一次都沒來王氏的正院。

也難怪王氏是這樣一副懨懨的態度。

林若秋實在不知該說她什麽好,固然林耿的三心二意頗值得譴責,可王氏何必要把一腔精神寄托在林耿身上,這男人究竟有什麽好為之患得患失的?

甚至於王氏亦沒看明白,林耿之前對她忽然親熱也並非突然發現這位老妻的好處——人天生都是逐利的,林耿先前那些虛情假意也不過是稍作安撫,孰知王氏卻上了當。

她太過相信這個男人,寧願認為他所表現的一切舉動都是由於情意。

林若秋沉吟片刻,驀然問道:“父親什麽時候開始去佟姨娘房中的?”

王氏不假思索的道:“應該是二月末。”她對於林耿的動向向來掌握得十分清楚。

林若秋算了算,差不多就是她產女的那段時間,想必林耿當初定以為她將生下一位皇長子,才故意安撫王氏的吧?誰知道林耿存的什麽心呢,也許覺得自己是未來儲君的外公,滿腦子都是飛黃騰達的念頭,如今夢想一旦破滅,他便惱羞成怒,甚至於連敷衍王氏這位發妻都不肯了。

固然作為一個古代男人而言,林耿不能說太渣,可林若秋還是不免從他身上看到男人的劣根性:就因為像林耿這樣的人太多,天底下才盡是癡心女子負心漢。

林若秋默然片刻,仍只能對王氏道:“佟姨娘專寵多年,手段自非常人可比,您與其為這個氣惱,倒不如好好操心大哥二哥要緊,到底他倆才是您今後的指望。”

這話她已勸過多次,奈何王氏始終半聽不聽的。其實照她看,林耿隨便怎麽寵佟氏都不要緊,到底佟氏也只生下一個女兒,王氏身為當家太太,膝下又有兩個成人的兒子,很不必去與佟姨娘爭風——熬都能熬死他倆。

王氏嘆道:“我何嘗不想倚仗你兩個兄弟,也得他倆立得起來呀,從文倒罷了,就算襲不了爵,靠著祖宗蔭封也差不到哪兒去,我只替你二哥發愁。”

其實林從武的武藝並不算太差,頂多也就是中規中矩的水平,奈何當今考武舉可不止有棍棒拳腳,自太宗皇帝立下的規矩,武生也得參加筆試,就這一關林從武絕對過不去。

林若秋一時也想不出個主意,只得勸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您且放寬心便是,若大哥二哥命裏能出頭,將來自會為您掙份誥命回來,您何必閑著與那佟氏置氣,她愛怎麽爭風吃醋都由她去,您只管牢牢把住府中家業,日後的指望大著呢。”

一席話勸得王氏臉色總算緩和了些,唯獨眉宇仍有些郁郁之色,林若秋便知道,她對林耿依舊不能忘情。

當局者迷啊。

晚間楚鎮過來,見林若秋托腮坐在窗前凝望園中春景,案上擺著的茶都涼了,遂躡手躡腳,想嚇她一嚇。

誰知林若秋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來,“陛下想做什麽?”

楚鎮摸了摸鼻子,這人何時學得這般機警了?好沒情調。

他哪曉得林若秋自從那次被黃松年的小徒弟嚇著之後,凡事便多留了個心意,楚鎮剛進門她便察覺到了,只是懶得起身施禮。

這會子再行禮已晚了,她虛虛擡了擡手臂,楚鎮已將她的肩膀按下去,“無須費事了,朕看你這禮行得也毫無誠意。”

林若秋朝他露齒一笑,大概是經歷過數次生命的大和諧,如今她和楚鎮相處起來也極和諧,並不像從前那般拘束。

楚鎮趁勢在她對面的太師椅上坐下,“方才何事如此出神,莫非是在想朕?”

林若秋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要不要這麽自戀?

情話說得太頻繁就會失去感覺,好比肥肉吃多了總會膩。楚鎮只得訕訕道:“朕不過開個玩笑,你倒這般認真。”

林若秋輕輕嘆道:“是啊,天底下的男人總是玩笑居多,女人們卻往往會當真呢。”

楚鎮一聽她把自己劃入尋常男人的行列,忙義正辭嚴地想要辯駁,林若秋便道:“妾不過有感而發,陛下您急什麽?倒顯得做賊心虛。”

楚鎮只得力證他並非心虛,又聽林若秋此話大有來頭,反倒狐疑起來:不是指他,難道還有別的男人?

架不住皇帝百般追問,林若秋便一股腦地將家中瑣事傾倒了出來,有時候戀人之間總難免充當垃圾桶的角色,許多當著旁人不便說的話,對著親近之人卻無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