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書信

有時候男女之間的相處就是這樣奇妙。男人若肯哄著,似林若秋這等舉動只能算撒嬌;男人若不肯哄,那就成作天作地了。

幸而楚鎮性子極好,放下臉皮勸了半日,林若秋方始破涕為笑——其實沒什麽好笑,只是見皇帝這樣笨手笨腳、又帶著點氣惱的神情,便格外覺得有趣。

也許任何一個人在愛人面前都免不了展露退行行為,尤其像林若秋這樣特殊的狀態,若說一孕傻三年,她現在等於退化了六歲,喜怒無常是應該的。

楚鎮見她拿出枕下那面小菱花鏡細細照臉上的浮腫淚痕,還不忘趁機整理鬢發,忍不住訝道:“你不生氣了?”

林若秋道:“陛下是天下頭等的大好人,妾為什麽要生氣?”

楚鎮:……

難怪都說女人是善變的生物,這會子又將他吹捧得天上有地下無了。

幸而他沒被這點小伎倆岔開話題,依舊記得原本的來意,“你既早知魏氏心懷不軌,為何不告訴朕?”

林若秋恍若無意地睨他一眼,“告訴陛下,您就會處置她麽?”

楚鎮毫不猶豫的點頭,“自然。”

“那陛下打算怎麽做?”林若秋復問道。

楚鎮的回答幹凈利索,“或是禁足,或是打入冷宮,總不讓她有機會傷及你便是。”

林若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攤著手道:“可是您沒有證據。”

楚鎮漠然,“沒有證據便胡亂找個由頭,你當魏安他們是吃閑飯的?”

這便是男人的思考邏輯,永遠以最直白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林若秋無力的道:“若她當真是被冤枉的,臣妾豈非成了奸佞之人?”

楚鎮奇怪的看她一眼,“有朕在,誰敢如此說你?若真有那亂嚼舌根之人,抓起來責打一通,宮裏的閑言閑語自然便少了。”

大約這便是兩性間的溝通障礙,林若秋發覺皇帝還是挺大男子主義的,認為在他的羽翼保護下,自己可以不計後果地驕縱任性下去,至於名聲、口碑,這些在他看來不值一提。

可人天生是具有社會性的,尤其在宮裏這樣的復雜的環境下,每做一件事之前,都必須先考慮其相應的後果。林若秋當然也想快刀斬亂麻的解決敵人,但這樣一來,她和她的孩子們都會受到影響,為保萬全,林若秋自然需將此事處理得光明正大,無論謝趙二人是否會起疑心,至少在表面上看來,她仍是一個完美受害者,這樣對她的名聲才是最有利的。

但是這些話,她也懶得細細同楚鎮解釋,與其勞神費力說服這個男人,還不如讓他以為自己頭腦簡單呢。林若秋遂及時扯開話題,“魏氏認罪了麽,可有一一交代清楚?”

“那素心丫頭交代不清楚,魏安便將昭陽殿的素英押去暴室,她倒是吐了個幹幹凈凈。”楚鎮眼中出現一絲冷芒,“若非這次的事,朕也不知魏氏籌謀如此深遠,還敢教唆蘭小子來尋你的麻煩,倒是朕疏忽大意了,還差點冤了母後。”

那時候他雖有所疑心,可大半落腳點都在魏太後身上,總以為魏太後太過溺愛孫兒、以致教養不善,如今瞧來,連魏太後也是旁人的手裏劍,掌中刀。

林若秋唯有默然。她很清楚,魏語凝當初做的那些事魏太後未必不知道,或許連魏太後也有知情不報的罪名,可皇帝眼下因錯怪了母親而自責,林若秋就不好多說什麽了——追根究底,魏太後這幾回吃的苦頭也不小,又是走水又是中毒,誰能想到她有一個如此倒黴的晚年?

林若秋且不去管魏太後,眼下懲治兇手要緊,“陛下打算怎麽處置魏昭儀?”

到底是太後的親侄女,又是皇帝的親表妹,林若秋唯恐他會對魏語凝留有余地——斬草不除根,那才真叫後患無窮。

幸而楚鎮的回答令她放心不少,“魏氏做下這般罪大惡極之事,自然唯有賜死一途,朕已命魏安前往昭陽殿傳旨,想必今晚就有消息傳來。”

林若秋不得不承認,在聽到死字的刹那,她微不可見的戰栗了一下,但更多的則是一種松弛與欣快感。相比胡卓從前給她講的舊朝逸聞,如今她才算真正經歷死亡。可若魏氏不死,她與她的孩子便會受到威脅。為母則強,林若秋情願做一個惡人,何況她並非真正作惡,她只是做了一場局,好為自己提前討個公道。

楚鎮寬大的手掌撫上她肚腹,輕聲嘆道:“為了這個皇子,宮裏不知多少人熬紅了眼,有魏氏做例子,想必這些人該心生戒懼,不敢再輕舉妄動。”

林若秋並不擔心這個,世上好人雖不多,真正有能力做壞事的卻也沒幾個,更不會個個都像魏語凝這般喪心病狂,如謝貴妃趙賢妃等人,只怕反期望她平平安安將孩子生下來,她們自己就無所出,所能依仗的唯有身份跟地位,皇帝有後,地位才能更加穩固,否則來日新君即位,這些連庶母都算不上的就更無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