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春耕大典

明知自己已接近一敗塗地,可回想起來,到底有些不甘心罷。她那樣費盡苦心營造來的名聲,輕而易舉就被人比下去了,她能說什麽,說林氏運氣太好,還是老天太過不公?

如今人人都站在林氏那邊,眼看著她離鳳座越來越近,到時自己會是什麽下場?這宮中可還有她的立足之地麽?

謝貴妃心中嘆息,面上則仍舊笑著,將杯中苦酒一飲而盡。

林若秋著實同情這位貴妃娘娘,她也曾嘗過灰心失意的滋味,自然知道極不好受。可理解歸理解,並不代表她會在這關頭拱手相讓。宮中只可有一位皇後,縱使謝貴妃在此之前將宮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縱使她立身端正,生平從未犯過原則性的錯誤——至少沒被人抓住把柄,即使如此,林若秋還是會與她相爭。

說她濟濟於名利也好,說她野心勃勃也罷,林若秋既與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她自然不會退讓。

隔著萬丈燈火,隔著熙熙攘攘的人頭,林若秋看到楚鎮在不遠處向她舉杯,她亦盈盈舉起杯中酒,此時無聲勝有聲,哪怕兩人此刻根本說不上話,可他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

謝貴妃看著面前這雙璧人,神色愈發黯然。

又是一年新春,宮中漸漸熱鬧起來。宋皇後假死之後的余波亦漸漸消退,眾人的“悲痛”也緩和了不少,姊妹間見面時,亦能有說有笑,不必強作哀慟,行動間都得向椒房殿那位表示惋惜。

何況椒房殿也該有一位新主子了。

林若秋的日子如常過得有滋有味,民眾對於神女的盲目迷信雖慢慢淡去,可林若秋的聲威已經鞏固,自然不需要靠這些歪門邪道來造勢。何況神鬼之說是把雙刃劍,倘若將自己拔得太高,將來反噬起來只會愈可怕。

她要做這個皇後,但是不必著急,是她的總歸是她的,旁人搶也搶不走。林若秋遂安心待在瓊華殿教養兒女,景婳已漸漸能說幾個簡單的字音了,而楚瑛也比去歲白胖了不少,叫人越看越愛。

而她之所以能如此清閑,皆因宮中事務處理起來比先前輕松了些——從前也沒多麽麻煩,只是那幾位時不時會給她使點絆子,才導致簡單的東西復雜化。可如今卻不是爭鋒鬥氣的時候,就連趙賢妃那樣小心眼的都變得謙虛恭順起來,不止將自己分內的任務完成得井井有條,額外還會幫謝貴妃或林若秋處理一些雜事,可知她心裏的想法已經變化。

趙賢妃任勞任怨地服侍了魏太後小半年,魏太後也沒松口幫她,趙賢妃雖然埋怨,卻更清楚自己立後的機會已十分渺茫,她面臨的抉擇是該站在誰那邊——人總是要朝前看的,今後誰能得勢,她自然就該跟著誰。

如今情勢呈現一個穩定的三角形,因此才得以暫且風平浪靜,但這種平衡一旦打破,宮裏只怕會鬧騰得更厲害。

新年過後,皇帝照例要舉行親耕大典,一則勸誡百姓勤於農桑,二則,也是祈求這一年風調雨順,最好老天爺能保佑來個無災無難的大豐收。民以食為天,歷代國君都對此分外重視,楚鎮自然也不例外。

男耕女織,皇後的親蠶禮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因宋氏常年臥病,以往這項差事都交由謝貴妃舉辦,今年楚鎮則特意問了林若秋的意思,似乎有意將重責移到她肩上。

林若秋從善如流謝過他的好意,繼而推辭不受。還未到正式封後的時候,謝貴妃的位分仍居於她之上,林若秋自然不會與其爭一時之長短。

楚鎮捉著她的柔荑嘆道:“朕知你等得焦心,朕何嘗不是?只是此事急不來,還得再等等,朕只覺日子一天天過得慢極。”

縱然有宋氏的信箋證明林若秋的品德,可若不等上一年再下詔封後,終究有損她的名譽——人心叵測,有些事是不得不防的。

林若秋倒反過來勸他,“臣妾都不著急,陛下您慌什麽,心急都還吃不了熱豆腐呢。”

她並沒覺得一個親蠶禮有多麽了不起的,更不會因此而委屈,倒是謝貴妃興許會有些芥蒂——在她看來,林若秋這招更像是以退為進,明擺著讓眾人知道:她半點沒有覬覦後位的意思。

殊不知這後位已被她視為囊中之物。

可謝貴妃能怎麽辦呢?她自然不能有樣學樣,也來個拒不受命——萬一皇帝真收回成命怎麽辦?這些年都是她負責的親蠶禮,忽然不叫她辦了,那眾人更會疑心宮中情勢有變,她這位貴妃愈發形同虛設。

所以她也只能硬著頭皮站到人前,至少,在勝負還未揭曉的時候,她絕不會主動認輸。

謝貴妃望著鏡中形如槁木的自己,忽然感覺從未這樣累過。

明芳正在為她梳發,不經意瞥見一根銀絲,正想著如何藏起來,謝貴妃已發覺了,淡淡道:“拔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