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灰心(第2/2頁)

就當那是林從武自己的心聲好了,畢竟他說的也是實情嘛。

林若秋將全部精力投注到這樁親事上,比林若夏嫁進忠勇侯府那時候用心十分,畢竟牽涉到大周與北狄兩邦之好,裏裏外外都得顧全。況且,以她跟林從武的感情深厚,做再多都是應該的。

當然,一切的事宜還得交由皇帝過目,既然林從武要娶的妻子為阿麗公主,那這樁親事便不單是家事,亦成了國事。

楚鎮對她的安排很滿意,並道:“朕打算在大周與北狄之間建立互市貿易,就不知該由何人主理,如今瞧來,還是讓你哥哥辦去最合適。”

顯然在他眼裏,這樁姻緣的政治意味遠多於情感意味。可見男人與女人的思維模式天生不同,何況他還是皇帝。

林若秋沒指望他能體會阿麗公主的兒女情長——只能要體會她一人的就夠了,遂點點頭道:“臣妾會讓哥哥盡快給陛下答復。”

現在她不像從前那樣對權勢無比抵觸,為了楚瑛與楚珹的將來,一個強有力的外祖家是很有必要的,否則但凡有點不測,那些臣子們豈是容易打發的。就算日後要防著外戚坐大,可至少暫時,兩個孩子都更需要這支外戚的力量。

楚鎮望著她的眼睛,柔聲道:“你能體會朕的苦心,朕很喜歡。”

每逢兩人私下相處時,他的態度便會變得格外柔軟,林若秋明知他是裝的,可心臟也不免為之砰砰跳動,正要答話,一陣泠泠如水的琴音卻從禦花園的夾道上綿延傳來。

兩人皆為之駐足。

林若秋側耳聽了半日,皺眉道:“誰在園中彈琴?”

魏安不敢答話,可眼角眉梢泄露的微光表示他分明是知情的——問題是他知道了也不能說呀!身為禦前內侍,魏安心中的天平只傾向皇帝,至於皇後跟貴妃如何明爭暗鬥,他都不可能去管的。真要是膽敢插手宮闈之爭,只怕先死的就該是他了。

及至見皇帝亦投來幽暗的目光,魏安便覺腿腳一軟,正欲說清來龍去脈,楚鎮卻懶得聽他解釋,只淡淡道:“宮中樂師自有練琴的去處,若是旁人不思職分而在園中偷懶閑逛,傳朕旨意,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魏安忙答應著,待要領命下去,林若秋卻輕輕笑道:“算了,別人苦心孤詣練了這些年,到底也不容易。”

楚鎮皺起眉頭,“你要見她?”

林若秋知曉他脾氣古怪,口口聲聲埋怨她吃醋,其實巴不得她吃醋,既如此,林若秋自不可能將那狐媚子引到跟前來,不怕一萬,也怕萬一。

她只微笑道:“自然不是,臣妾只是不想有人埋怨臣妾狠毒,人言可畏。”

當初她之所以能被立為皇貴妃,就因她寬仁體下,而謝婉玉則失之急躁、有苛待宮人之嫌,兩廂一對比,林若秋方得了民心,她自然不能輕易將這項優勢丟掉,沒準謝婉玉盼的就是這個呢。

不是若秋以此試探便好,既然是些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楚鎮便懶得理會了。他眉心一松,吩咐魏安道:“讓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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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著今日能一鳴驚人,月芙已苦練了半月之久,十指猶帶著血痕,她也無心請太醫療治。若能成功讓陛下停駐腳步,這些傷處只會為她的美錦上添花。

當然她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來的是皇後也無妨,拼著受些皮肉之苦,謝貴妃自會為她到禦前去討公道,或許效果反倒更好——琴音終究俗氣了些,可一個受盡苦楚的侍婢,或許更能讓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情動。

懷著滿腔憧憬,月芙總算盼到來人,見是近身服侍皇帝的魏安魏公公,她臉上不禁露出喜色,皇天不負有心人,到底讓她等來這麽一日了。

可那位公公的面目卻仿佛凝著霜雪。

等他到了近處,月芙便被寒意凍得說不出話,她猜著結果不會好了,只能陪笑道:“公公……”

難不成是皇後派他過來的?看來一頓杖責是免不了了。月芙情不自禁瑟縮起肩膀,就算知道貴妃娘娘另有後著,可一想到皮開肉綻的滋味,月芙難免有些懼怕。

面前這位魏公公並未罰她,只是默不作聲抱起一旁的琴,皮笑肉不笑揣到她懷中,繼而轉身離去。

他並未多看她一眼。

月芙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燒,仿佛被人打了十個耳刮子,她看出是誰命魏公公來的了,可她寧願帝後重責她一頓,而非這樣輕飄飄地趕她回去,仿佛她只是一粒塵埃、一粒芥子,壓根不值得多費精神。

她茫然擁著三尺瑤琴,只覺它有千鈞重,沉得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