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景嫦

大周定國百年,從未有過太子主動遜位之事,可它確確實實發生了。眾人原以為太子是想借此博個謙遜的美名,實則是掛羊頭賣狗肉,直至見太子的車駕出了宮門、一徑去往蜀中,眾人這才恍然:原來宮中實實在在變天了。

那,莫非是太子在與二皇子的鬥爭中落敗,以致於落得如此下場麽?眾人難免有此猜疑,可聽去送行的太監說,蜀王離開的時候臉色仍是好好的,與諸兄弟亦是有說有笑、眷眷情深,眾人於是如陷雲裏霧裏,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繼而聖上改立二殿下為太子的旨意下來,眾人雖有些莫名其妙,卻也只能高呼聖明。難得有這樣兄友弟恭、退位讓賢的義舉,他們不跟著稱頌,難道上趕著去打皇帝的臉麽?何況,二皇子的資質亦是不差的,賑災途中更是表現優異,頗有美名,某種意義上,或許比蜀王還要強些。

至此,塵埃終於落定。群臣知曉蜀王這一去,日後是不可能再競逐皇位了,只得歇了站隊的心思,規規矩矩準備服侍未來新君——這一位怕是不易打發呢,若犯在他手裏,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林若秋知曉外頭有些傳言,可她也不主動澄清,讓朝臣對楚珹多些忌憚是好事,也算幫他立威。一個深不可測的儲君,總比容易糊弄的要強,阿瑛不就差點栽在這上頭麽?

林若秋向皇帝嘆道:“阿瑛這回難得決斷了一次,自請退為蜀王,免去朝中一場風波,陛下的心也終於能安了。”

楚鎮不言。

林若秋見他臉上猶有慍色,小心問道:“陛下還在生他的氣麽?”

楚鎮冷聲,“他是真糊塗!”

“他不是糊塗,他是真的傻。”林若秋嘆道。

“你相信他所說的那些緣由?”楚鎮斜睨著她。

林若秋坦誠點頭,“我信。”

阿瑛或許真的不想她生下這孩子,但,他不可能知道魏寧婉在其中做了另外的手腳。林若秋也相信,他的確有擔心母後身子的緣故——畢竟林若秋自己都不確定能否堅持得住,她畢竟這把年紀了。

至於阿珹,兄弟倆並無仇隙,但,阿珹的存在對於阿瑛的確是一重威脅,阿瑛又這樣敏感多思,被人輕輕一挑撥便上了當。可他最初的目的,想必只是想將阿珹趕出京中,而非舉刀相向。

楚鎮見她這樣維護,臉色總算緩和了些,望著她道:“所以你哪怕知道魏氏密謀,也按兵不動,就是想看看他會不會真的動手?萬一他真讓你喝下那碗湯呢?”

“他是我生的,我怎麽會不信他?無論結局如何,我都給他一個機會,就算是看錯人,我也認了。”林若秋從容道,“幸好,阿瑛不也沒叫我失望麽?”

他終究愛他的母親,這份意志,絕非一個才來了短短數月的女子所能撼動,魏家終究打錯了主意。

林若秋不由唏噓,“他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孩子,但,真的不適合作為一國之君,蜀中景色秀美,多崇山峻嶺,去了那兒,他的心性想必會陶冶得更開闊一些。”

皇帝哼了一聲,算是默認,卻不免嘀咕,“還好那魏氏沒留下阿瑛骨血,不然,如今恐怕得鬧出更大亂子。”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吵吵著選什麽太子妃,白費功夫。

林若秋道:“怎麽可能有孩子?那魏氏仍是處子。”

這回輪到皇帝驚著了,“處子?怎麽可能?”

他的兒子再傻,不可能傻到這份上罷,連男女之事都不懂得?他當初有心無力的時候,好歹也沒這般懵懂呢!

林若秋見他這般詫異,只得忍笑同他解釋,“是真的,臣妾命人到暴室去驗過,那魏氏的的確確是清白之身,做不得假的。”

她也是懷著和皇帝一樣的顧慮,才想去弄個清楚——魏寧婉蠱惑儲君,意圖犯上作亂,死罪自然是免不了的,可萬一她謊稱懷了蜀王的骨肉,豈非有脫身之計?林若秋自然得問個仔細,誰知請了幾位積年的老嬤嬤一驗,才知兩人並未同房,魏氏又羞又惱,這才被迫坦誠了真相,原來她想待兩人大婚之時再行周公之禮,亦即是被冊為太子妃的時候,唯有這般,才能令楚瑛對她念念不忘。

林若秋不得不承認,魏寧婉是個高手,甚至比昔年的魏太後、從前的魏昭儀都要強得多,在如何吊人胃口上尤其精通。奈何魏家早就大不如前,這女孩子業已失去競逐的資本,只能說時運不濟。

楚鎮搖了搖頭,“蠢兒子。”怎麽會相信這種話的?簡直匪夷所思。

不過這會子他倒是肯定楚瑛沒多少壞心了,能被一個女人糊弄到這種地步,想做壞事也做不成的。

還是讓他清清靜靜做個藩王吧,遠離京城,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去處。

楚鎮沉吟道:“如今阿珹定為儲君,這選太子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