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月下(第3/7頁)

衛氏狐疑:“你真不要?”

“對,我不要。你就好好住在裏頭,守著這些沒用的富貴,淒哀老死吧。”

甘志軒眼神陰涼,話音除了諷刺,還帶著些許詛咒的意思。

他沒忘了,那個房間裏的催情香,是面前這個女人下的。

雖說他娘的死不在衛氏,但總歸同她有關。他希望這個女人能‘好好’過下半輩子,一日比一日更淒慘,一日比一日更難看,一日比一日更後悔!

他說完話,轉身朝隊伍打了個手勢,很快,喪樂再次奏起,送喪人群跟著棺材和孝子,一路走向遠方。

別人無欲則剛了,衛氏就很難堪了。

可她並不肯認輸,捏著帕子咬著牙發狠:“ 我就算死,我也是富貴著死,舒舒服服的死,什麽時候都有人伺候,哪像你,窮死去吧!像你那沒用的娘,沒吃沒穿餓死在外頭,沒人知道吧!”

……

一場鬧劇,令人唏噓。

人生百態,蓋皆如此。

人性的善,人性的惡,極限環境的刺激與成長,每次辦完一個案子,總會有很多體悟和收獲。

宋采唐站在原地良久,才理理衣裙,轉身回了家。

家裏一派祥和,大姐關清仍然忙裏忙外,桌子上地上放著一堆堆賬冊,連擡頭的時間都沒有;外祖母仍然吃著茶聽著書,時不時從小匣子裏偷一塊糖吃;關婉就坐在外祖母旁邊的椅子上,一邊陪著外祖母說話,一邊忙著手裏的活——只看那桌上買的食材,就知道她準備大展身手,做一頓好吃的。

舅舅仍然不在家,讓管家替他給了個匣子給宋采唐,檀木小匣子,看起來不大,卻很能裝東西,裏面滿滿的紅寶石珍珠瑪瑙分格裝著,蓋子一打開就爭先恐後的往外溢,還好宋采唐反應快,啪一聲給關上了。

管家轉達了舅舅的話,說他們關家的女兒,不必在乎外頭的風言風語,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誰敢不服,拿這些東西砸死她們!

連沉迷學習,家都不回,整日在書院裏泡著的表弟關朗也寫了信回來,說安樂伯府這個案子動靜很大,書院裏都在討論,他很敬佩也很好奇,纏著宋采唐,給他講一講破案之事。

宋采唐:……

春風起,一院柳枝跟著輕擺,不管外界如何變幻,關家一如既往,歲月仿佛都溫暖了起來。

宋采唐不是不知道,古代封建社會的男權大環境,本朝又有個‘道德模範’皇後極推崇女戒,她的行為可以說是驚世駭俗,少有人容得。她在外辦案,身邊總有趙摯溫元思祁言這樣的人相伴,很少人會直接跑到他面前說三道四,但她的出身,關家人面對的,怕不止這些。

但沒有一個人跟她提起,對她也從無指責,還更加關懷。

前面十幾年,她有父母的包容寵愛,而今又有外祖家的善待。

吾心安處,便是故鄉。

大安對她來說,一點也不可怕了。

宋采唐也覺得很奇怪,明明來這裏才剛剛一年,明明這裏對女人一點都不友好,社會也不發達,她習慣的東西一樣都沒有,但她不再想逃避,甚至對這個地方有了依戀,不再想走了。

……

每次一個案子完結,都是最放松的時候,宋采唐以為今夜能睡個好覺,結果並不,影影綽綽的夢境仍然把她包圍,後半夜,月亮依稀有些暗淡的時候,她醒了。

習慣性的夜醒,並沒有哪裏不舒服,也不覺得困乏。

她披衣下床,鞋子也沒穿,緩緩走到屋外廡廊。

夜色沉靜,月光如水,有微涼春風拂面,柔和繾綣。

宋采唐坐在欄杆上,後背倚著廊柱,閉上眼睛,輕輕嘆息。

夜色這麽美這麽美,難怪所有人都喜歡春天。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很長很長,足夠睡一覺,又像是只有一個瞬間,宋采唐心有所感,突然睜開了眼。

在她面前,月光投出一個長長的身影,高大,冷峻,透著兵器的鋒利與堅硬——不用看臉,她就知道這是誰。

趙摯逆光而站,臉融在黑暗裏,柔柔月光灑下,融軟了他的棱角,白日裏的鋒利霸道去了很多,他整個人就像融化了的冰,和這月色一樣,看起來有些涼,但更多的是柔軟溫情。

不管欒澤還是汴梁,兩個人深夜相見似乎成了習慣,宋采唐不再問趙摯為何而來,又為什麽每次時間都這麽精準,只對趙摯兩只空空的手不滿。

唉,今天沒吃的。

她托腮失望的表情太過明顯,趙摯見她可憐,慢條斯理從胸前掏出一個油紙包。

宋采唐立刻眼睛一亮。

“這是什麽?”

“春夜寒涼,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這個。”

油紙包層層疊疊,裹得很嚴實,打開後是一個略長的竹筒,蓋子蓋的很緊,把蓋子打開,帶著杏仁味的奶香就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