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秋才過,原本應該是皓月當空,卻因天色混沌而遮蓋了清霜銀輝,風過樹梢,帳篷外面黑影幢幢,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遠處巡夜的幾名趟子手縮著脖子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靠著取暖,偶爾目光在營地裏掃一圈,坐著瞎聊。

“這天兒可是越來越冷了,走完這趟鏢,哥幾個就可以好生歇一歇了。”

“說不定等回去還能喝一杯總鏢頭的喜酒呢。”

另有人小聲反駁:“也不一定吧?張青不是拒絕了嗎?”

同伴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總鏢頭能看上那逃難的丫頭,那是她命好。她歡歡喜喜同意了,便是她識趣。若是惹惱了總鏢頭,嘿嘿……恐怕只能當個通房丫頭嘍。”

幾個人嘻嘻哈哈小聲議論著莫總鏢頭的私事,也不曾注意到營地裏的動靜。

黑暗的夜裏,那人終於停在了唐瑛帳篷門口,甚至還把耳朵貼在篷布上,大約是想要聽聽裏面的動靜,卻什麽也沒聽到。

唐瑛放平了呼吸,脫了襪子光著腳悄無聲息站在了門口。

外面的人放心掀開簾子,才探頭鉆進帳篷,還沒走兩步腳下就被絆了個踉蹌,也不知道那丫頭都在地上放了些什麽。

他朝前一撲,還想著壞了,這一下怕不是要撲醒了那丫頭,沒想到還未落到地上,便被人一膝蓋頂在了腹部,張嘴欲叫,嘴裏便被塞了一團襪子,緊跟著腰間挨了重重一擊,他便如一只離岸的魚般在帳篷裏打滾,差點疼到窒息。

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胃裏翻江倒海,要命的還是後腰處,疼的半天爬不起來。

但動手的人似乎也不準備給他再爬起來的機會,按著他照頭臉往死了揍,直揍的他想要哭爹喊娘,卻也只能徒勞的發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嘴裏塞著臭襪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洗過了。

這座帳篷委實太小,鋪了被褥也就只剩下落腳的地方了,卻也不妨礙唐瑛盡性打人,連那狹小的帳篷似乎也在輕晃著,從外面看那曖昧的聲音及動靜便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十步開外的草叢裏趴著兩個人,被小帳篷裏的動靜驚的目瞪口呆。

“這這……”

“總鏢頭讓他去嚇唬嚇唬張姑娘的意思,等張姑娘尖叫起來,總鏢頭就過去英雄救美,他怎麽……”自己先快活上了?

“可是張姑娘沒叫啊……咱們到底要不要請總鏢頭過來?”

“要不先別請?請過來咋收場啊?”

“耿明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居然連總鏢頭的人都敢搶!”

兩人感嘆一番,趴在草叢裏繼續觀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約快有半個時辰了,帳篷總算被人從裏面掀開了,緊跟著便有個東西被人扔了出來,那人落到地上便忍不住痛叫出聲。

兩人聽這聲氣兒怎麽有點不太對勁,也顧不得藏著掖著了,趕忙跑了過去湊近了細瞧,眼前這人是誰啊?

腫成了豬頭的一張臉,早被打的面目全非,閉著眼睛躺在地上直哼哼,從身形看是個男人,可是從臉上看找不到耿明的半點影子。

“耿……耿鏢頭?”放風的其中一人顫聲問。

那人哼哼兩聲,都差點哭出來:“救命啊!我要找總鏢頭作主……”

放風的兩人面面相覷,還覺得不可置信:“耿鏢頭,你總不會是被張姑娘打的吧?”那小姑娘瞧著柳枝兒似的纖弱,面色蒼白一臉病容,連說話的聲氣兒都不高,誰信能將牛高馬大的耿鏢頭打成這副模樣?

同伴不信:“怎麽可能?就張姑娘那小身板兒,還能把耿鏢頭打成這樣?她帳篷裏是不是藏著野男人?”

到底是誰黑天半夜摸進了張姑娘的帳篷?

一身是傷的耿明竟然覺得這倆人說的大有道理,連連點頭:“那力道就像個壯年漢子。”心裏已經挨個把此行的同伴們懷疑了一遍,暗想是否平日得罪了哪個,竟然被他暗中搶了先不說,還挨了黑拳。

“我要去見總鏢頭。”

那兩人不敢再拖延,攙扶著耿明就往莫總鏢頭的帳篷裏去了。

莫總鏢頭原本就和衣而臥,帳篷裏很快亮起了燈,轉頭見到耿明跟見了鬼似的:“……這誰啊?”

耿明前門牙都被打掉了兩顆,說話走風漏氣,帶著哭腔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腿:“總鏢頭,你可得為我做主啊。張姑娘帳篷裏肯定藏著個野男人,瞧把我給打的……”

莫總鏢頭聽到此話,臉色頓時黑如鍋底:“誰敢摸進張姑娘的帳篷?”

“我也不知道。”耿明實話實話:“拳腳功夫不弱,瞧把我給打的。”他試著想要站起來,沒想到腰疼的使不上力,只能繼續趴在那兒。

莫總鏢頭表面瞧著和氣,但其實內裏性格十分霸道,不過鏢局裏這幫鏢師們都不是他的對手,沿途遇上匪類他都沖在前面,故而令一幫鏢師們都十分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