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三個人出門遛馬,回來的時候就剩下了傅琛與唐瑛。

元閬到了城門口便辭別二人,徑自走了。

唐瑛注視著他的臉色,奇道:“大人,你惹的二皇子不高興了?”

傅琛悠悠反問:“不是你嗎?”

“我?”唐瑛震驚了:“難道我是張二就刺激到他了?”她跟傅大人現在說話沒什麽好遮掩顧忌的,玩笑道:“要不我就假作被他招攬,去二皇子府為他效勞?”

傅琛從鼻子裏冷哼一聲:“他想的可遠遠不止招攬你。”

“難道還想讓我做夫人不成?”

元閬請旨的事情傳到唐瑛耳朵裏,她當玩笑話說的,哪知道話一出口傅琛的臉色就不對了。

傅大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眼風裏都能射出小刀子:“你迫不及待了?”

“冤枉呐!”唐瑛在馬上差點被他嚇到:“我尚在孝中,何談婚嫁?”她促狹道:“再說,二皇子與他府裏那位唐小姐正濃情蜜意,我可不準備橫插一杠子。”

傅琛心道:你還不知道吧,二皇子已經疑心府裏的是位假小姐了。

不過他暫時不準備揭穿此事,反而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你放心吧,這陣子大長公主都沒空再找你的麻煩了。”

“大人做了什麽,讓大長公主騰不出手來收拾我?”

傅琛隱有笑意:“桓延波的罪名快要議定了,我又……不小心封了她的鴛鴦樓,她應該焦頭爛額無暇顧忌你了吧。”

唐瑛的三觀都要被刷新了:“大人是說,鴛鴦樓背後的主子是大長公主?她一個公主做女人的肉皮生意,簡直讓人不恥!”這時候她來自於唐大帥耳提面命的教育觀又出來作祟:“身為皇室公主,不思為女子謀利,改善女人的處境,還要拉女人跳火坑,不怪能教出桓延波那等狠毒的蠢貨!”

傅琛撫額,甚至在唐大小姐指責大長公主的時候,莫名升起一股自慚形穢的情緒。

他們這些人,都是權利中心的棋子,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什麽官場上的臟爛事兒都經見過,連大長公主都不能例外,雖然是南齊最有權勢的公主,卻也時刻為自己準備著後路,從不敢將自己的後背毫無防備的露給別人。然而唐大小姐光風霽月,與他們這些人都不同。

她沒有經歷過權勢的洗禮,至今對權勢也是嗤之以鼻,才能對二皇子妃的位置毫不動心,也敢毫不猶豫的助四皇子一臂之力,在金殿之上對大長公主步步緊逼。

傅琛心想:這樣鮮活的人,就如同一不小心闖進京城這潭政治渾水裏的小魚,真讓人心生憐意,怕她不小心被宦海風浪拍死。

那傻丫頭慷慨激昂完畢,似乎對自己一時情緒激動還頗有點不好意思,忙討好的向他拱手行禮:“多謝大人替我擋刀子。不過大人為我得罪了大長公主,我心裏過意不去,若以後大人但有需要搭把手的,屬下在所不辭!”

傅琛擡擡下巴:“來了——”

傅府近在眼前,但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車夫青衣小帽,是個年輕的小廝,跟車的是兩名丫環。

唐瑛不明所以:“什麽來了?”

“本官為你擋刀子,現在需要你搭把手的時候到了。”

唐瑛還在愣神,傅大人一夾馬腹到了府門口,利落的翻身下馬,隔著車簾喚了一聲“娘”,丫環撩起簾子,扶著車裏的中年美婦下車。

在外冷若冰霜的傅大人似乎春回大地,帶著溫和的笑意親自去扶中年美婦,還回身親切招手:“瑛瑛,快過來見過……我娘。”

唐瑛:“……”大人您吃錯藥了吧?

中年美婦原本一臉愁緒,循聲望去,見到馬上傻呆呆的小姑娘,身上還披著兒子的玄狐皮大氅,又聽兒子這般親切的叫法,頓時笑意布滿臉頰,連聲音裏都有壓抑不住的激動:“兒啊,你你你……”

傅憲夫婦僅此一子,偏偏因為自己年輕的事情影響了兒子的仕途。他當年檢舉過同族堂兄貪瀆是一片公心,後來被傅家除族也是問心無愧,敢做敢當。但牽連到兒子的前程就……實非所願了。

自從傅琛殿試被除名,轉頭投入禁騎司,扶搖直上,很快從家裏搬出來,父子倆便不大見面了,逢年過節傅琛回家,做父親的總覺得愧對兒子,也極少多說什麽,遠不比小時候開蒙,傅憲忙完了還會盯著兒子寫功課來的親密。

傅夫人擔著兩頭的心事,既怕丈夫為此而煎熬,時常開解,又怕兒子心裏生了疙瘩,更兼著傅琛年紀也不小了,親事無著,每次提起此事他都左推右擋,生生把自己蹉跎成了大齡剩男,每次來看兒子,不知道都要生多少愁心。

沒想到今日傅琛卻當眾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含笑小聲道:“瑛瑛面皮薄,娘您別嚇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