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長公主當年手下最得力的大丫環分別是春娘、姚娘、蕓娘,還有一個默默無聞的馨娘。

馨娘擅調香制藥,模樣長的十分普通,丟在人堆裏找不到的那種,站在大長公主身後就是個低眉順眼的奴才模樣。然而老天很少把所有的幸運都堆到一個人身上,沒有給她過人的容貌,卻給了她靈巧的雙手與聰慧的大腦。

春娘與姚娘在禁騎司大放異彩的時候,蕓娘留在大長公主府操持打理內務,唯有馨娘就跟個若有若無的奴才一般,很少出現在人前,就連劉重也只是升任鎮撫使之後,從傅琛口裏聽來一鱗半爪。

馨娘對大長公主死心塌地,年輕的時候與姚娘關系最為要好,卻在姚娘從南越回來之後,兩人產生了分歧。從那之後姚娘放浪形骸,兩人漸行漸遠,直至無話可說。

這麽多年以來,姚娘平日都沒個正形,唯獨今日總算有點人樣了。

她扶著椅背站了好一會兒,平復呼吸,才把心頭那口氣給順下去,沉聲問:“你是說同心球是個叫引蘭的丫頭偷的?”

“那丫頭沒有承認,還栽贓給了叫雪蓮的丫頭。”春娘刑訊是一把好手:“據說南越世子頭一晚去了鴛鴦樓,就是宿在引蘭那裏,引蘭見到了同心球,但她沒有動手;次日宿在了雪蓮處,但雪蓮好賭又好酒,跟南越世子廝混了一夜,她說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次日醒來就不見世子,也不見世子有遺留下來的東西。”

她道:“我後來專門去跟世子打聽他那兩日的行蹤,聽說他離開鴛鴦樓的時候,也沒注意到荷包,半道上還遇到了耍百戲的攤子,在人堆裏擠來擠去,還扔了一堆碎銀子才回去,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我本來也不能確定東西就是在鴛鴦樓丟的。”

南越世子跟著沈侯爺玩樂,便如伯牙遇到子期,當真是千古的知音,都快樂不思蜀了,春娘戴著帷帽以禁騎司的名義前去找他,趙世子便說起引蘭與雪蓮房裏都有奇香,甚是醉人,若非鴛鴦樓被封,他都準備多跑幾趟的。

春娘審訊雪蓮之時,無論是她與丫環卻異口同聲否認她房裏點著熏香。

原來雪蓮性情爽朗,又不愛調花弄脂,房裏倒是時常放些水果借味兒,從未弄什麽奇香。

再加上那晚送酒水的丫環也說最後一次去送酒水的時候,聞到雪蓮房裏有異香,傅琛又提起引蘭的貼身丫環誇耀她很會調香,親自去鴛鴦樓搜了一趟,便愈發確定引蘭與馨娘大有關系。

她們四個當初關系還好的時候,馨娘還時常送些調制的熏香胭脂之類給眾姐妹試驗,挑最好的奉給大長公主,對她調出來的香尤其熟悉。

春娘拿出一個檀木小盒子,打開遞給姚娘:“這是從引蘭房裏搜出來的。”

姚娘挑起一顆香,放到鼻下輕嗅:“她沒承認,你又是怎麽查出來的?”

春娘輕嘆:“我找人扮成馨娘的模樣,演了一出戲給她看,還擡出大長公主的名號,哄的那丫頭以為就是給上面做做樣子,給個交待而已,還跟她套近乎,在牢房裏把她照顧的舒舒服服的,倒把隔壁的雪蓮給打個半死,讓她知道馨娘的弟子也是自己人,她便放松了警惕,這才查了出來。”

“原來那日她見到同心球,便引以為奇,大約也是聽過你的事情,馨娘的手藝雖然從來不曾宣揚出去,但引蘭應該知道,於是她便故意在南越世子面前提起雪蓮的種種好處,引的趙世子次日便到了雪蓮房裏,趁著他們酒喝至半酣,侍候的人都避了出去,便用了個差不多大小重量的東西給替換了同心球,等趙世子到了外面,再使人暗中偷了,這樣便能將鴛鴦樓給摘了出來。”

見姚娘神思不屬,春娘繼續道:“刑部與京兆查不到同心球的下落,主要是鴛鴦樓的下人一口咬定趙世子離開鴛鴦樓的時候,隨身的荷包未丟。但禁騎司查案,卻是順著引蘭會調香查下去的,又有你前往南越的舊事,兩下裏牽絆到一起,我便猜出了個大概。”

大長公主近來頻頻召喚姚娘,也讓春娘不得不多想。

她最後說:“我估摸著那同心球要麽在馨娘手裏,要麽就已經落進了大長公主手裏,你可要想好了。”

姚娘靜坐片刻,語意惆悵:“我以為跟馨娘離心就算了,沒想到還有被她算計不死不休的一天。”

大長公主固然是主子,視奴婢如同棋子,可隨手擺布她們的一生,可是馨娘卻是從小玩到大的,姐妹之情作不得假。

春娘拍拍她的肩,正欲安慰她幾句,或者探問幾句南越王與世子的事情,忽聽得外面腳步聲急促,手底下一個婆子沖了進來,滿面驚惶:“大人,引蘭死了!”

春娘與姚娘面色遽變,幾乎是異口同聲:“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