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趙冀在京城裏正玩的如魚得水,冷不丁被親爹拖來參加南齊的冬獵,加之山間寒冷,獵宮供暖不及城內各處銷金窟,頭一晚就染了風寒,裹著被子在床上抖如篩糠:“父王,大冷的天跑來山裏發什麽瘋?有什麽好獵的?想吃野味派下面人去獵就得了,何必勞師動眾的折騰呢?”

趙疆疼愛獨子,一面遣人去請大醫,一面憂慮的摸摸他的腦袋:“為父平日也覺得你挺聰明,怎的生病就說起胡話?”

“這不是太冷了嘛。”趙冀上下牙齒打顫:“明眼人誰不知道,皇帝陛下這是趁著各地藩王都入京都,趁此冬獵警示大家而已。”

“沒燒糊塗啊。”趙疆帶著笑意給兒子掖掖被角,語重心長的說:“你啊,以後可別在外面花天酒地掏空了身子,不然父王偌大的家業要交付給哪個?父王還想看著你娶妻生子呢。”

趙冀:“那我昨天的提議,父王同意了?”

昨日來獵宮的路上,父子倆坐在馬車裏閑聊,趙冀提出“若南齊與南越聯姻,兒子娶了皇帝最寵愛的九公主”,還歷數娶到九公主的理由。

“那小公主我見過了,天真好哄。兒子都打聽清楚了,她母親是皇帝最寵愛的皇貴妃,兄長也受皇帝寵愛,咱們來這些日子連東宮的大門都沒進去,聽說太子殿下臥病在床,父王要不好好考慮考慮?”

沒想到才過了一夜這小子便催促起來,趙疆還從來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動了求娶之心,便取笑他:“這麽說你是瞧上南齊的九公主了?”

沒想到這小子說了句實話:“兒子是瞧上九公主的母國跟她皇兄了。”

一時裏太醫過來開了藥,便有宮人去熬藥。

趙疆見兒子並無大礙,便用過早飯之後去陪王伴駕。

趙冀一時冷一時熱,正迷迷糊糊躺著,聽得殿內進來腳步聲,他的近身侍從阮力與來人低低交談,卻原來是兩名宮人端著熬好的湯藥過來。

打頭的中年宮人輕聲問:“該喝藥了,世子可醒著?”聽得阮力說睡著,便探頭往床內去瞧。

床上的趙冀意識昏沉之間,只覺額頭覆上一只微涼的、細軟的手,他此時燒的正難受,舒服的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這只微涼的手掌內。

“要不……還是喚醒世子喝藥吧?”來人收回手,輕柔的說完,才發現趙冀茫然的睜開了雙眼,怔怔望著她。

她被這雙眼睛盯的心頭巨跳,一時全身僵硬動也不敢動,只與他四目相對,大氣也不敢出。

趙冀燒的連腦漿子也凝固了,眼前這張臉也只停留在眼中,不過片刻又昏昏然閉上了眼睛。

中年宮人正是喬裝而來的姚娘,自進入獵宮之後,她時刻派人關注著南越王一行人的動靜,聽說趙世子病了才過來。直等趙冀再次昏睡,她將藥交給阮力,才帶著扮成小宮女的手下出來。

趙冀被阮力扶起來灌了一碗湯藥下去,又昏睡了一個時辰才終於醒了過來。

他醒來之後,擁被發呆,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情,好半天才問身邊侍候的人:“阿力,我睡著的時候是不是有人過來?”

“沒有啊。”阮力一直在房裏守著:“只除了送藥的宮人過來。”

“送藥的宮人?”趙冀腦子裏模模糊糊湧上一張有點不太真切的臉,疑心是自己燒糊塗了,現在那張面孔入了腦子,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是個……是個年紀不輕的宮人?”

阮力:“世子爺還記得?”他笑著講:“聽說南齊的冬獵規模很大,外面都能聽到獵場方向傳來的咚咚咚的鼓聲,聽說旌旗招展,不知道有多熱鬧呢,世子爺可要趕快好起來,到時候也可以參加南齊的冬獵。”

“那個送藥的宮人呢?”趙冀的眉頭擰著。

“送完藥就回去了啊。”阮力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揪著那送藥的宮人問什麽,況且世子爺好美人不錯,可也是鮮嫩的小姑娘,而不是中年婦人。

“那人是不是盯著我看了?”

阮力笑嘻嘻道:“她摸了世子的額頭,盯著看了一會世子,放下藥就走了。”

腦子裏的那張面孔如同被拭去了濃霧,露出那張有幾分熟悉的眉眼,那是他時常在鏡中見到的自己的五官眉眼,趙冀猛的坐直了身子,激動的問阮力:“你有沒有覺得……那個送藥的宮人與我有幾分想像?”

“有沒有?”

阮力也是隨意掃了兩眼,只記得那中年宮人很是面善,卻沒想過緣由,被趙冀追著一問,頓時開了竅,細細端詳趙冀的眉眼:“細細一瞧,那送藥的宮人與世子爺好像有一點像,不怪小的總覺得那送藥的宮人面善,原來是天天對著世子爺的臉……”

他話音未落,趙冀已經赤腳跳下了床,穿著單衣就要往外跑:“來人,給我把送藥的宮人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