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傅琛似乎全然不畏人言,只是來去匆匆,面色更冷。

鳳部與凰部時常有公務需要共同協作,唐瑛有時候忍不住去想,傅琛聽到背後那些流言與指責,不知道心中有何感想?

不過禁騎司如今臭名昭著,她的名聲比起傅琛也好不到哪裏去,還有人背後罵她是東宮爪牙,太子屍骨未寒,她竟然對太子的嬪妾下手。

入春之後,京都連著下了好幾場雨,每日陰雨綿綿冷入骨髓,禁騎司的牢房裏更是一股子**潮濕的黴味,經久不散。

太子葬禮之後,朝中群臣紛紛上疏,向南齊帝舉薦繼任的太子,不外乎是從南齊帝的幾名成年皇子之中挑選。其中二皇子呼聲最高,其余幾名成年的皇子也有人保舉,就連如今在刑部行走的四皇子都有幾名官員上疏,倒是又引的南齊帝大怒一場,當場下令將好幾名踴躍發言的官員拖出去庭杖,棍子打在人體之上的聲音刺激著早朝殿內的眾多官員,讓他們開始悄悄揣摩南齊帝的心思。

自從太子薨子之後,南齊帝好像得了失心瘋,三不五時便要砍殺一批官員,庭杖更是家常便飯,令膽小惜命的官員們都開始戰戰兢兢,只求能平安度過一天。

連著接過好幾次繼任太子之事,開口的官員沒一個能討得了好,再加上最近元奕時常被南齊帝帶在身邊,眾臣不免要想:難道陛下想要越過諸皇子立皇孫做繼任儲君?

不出半個月,南齊帝在朝堂之上宣布立元奕為皇太孫,繼任儲君之位。

一時之間,群臣物議沸騰,還有不怕死的拼死諫言,力陳太孫繼位的不確定性,連還逗留在京中未曾離開的藩王來使都擡了出來:“……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如何威服四海?陛下何不三思而行?”放著諸位成年皇子棄之不用,非要立個黃毛小兒做儲君,這不是給各地藩王及屬國以可乘之機嗎?

但南齊帝對此統統聽不進去,排除萬難一意孤行立了元奕做儲君,並且召禁騎司鳳部與凰部主事之人前來。

傅琛與唐瑛先後到達禦書房,與他見過禮之後,又向元奕行禮:“見過皇太孫!”

元奕示及加冠,比起成年的叔叔們,他還是個小小少年,只是太子的薨世到底在他面上留下了痕跡,面上是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冷靜:“傅卿與唐卿請起。”

南齊帝開門見山:“朕召你們二人來,是有事吩咐。”他略停兩秒,才緩緩道:“自從太子身體每況愈下,朕怕他繼位之後要披荊斬棘,便計劃裁撤禁騎司。但如今卻不好按先時的計劃走了,皇太孫年幼,兩位卿家這些日子想來沒少聽關於太孫繼位的種種逆悖之言吧”

傅琛道:“臣只聽從陛下旨意行事,其余雜言盡不入耳。”

南齊帝注目唐瑛:“唐卿,你以為呢?”

唐瑛心想,傅大人已經表過忠心了,我再跟著表忠心既脫不了拍馬屁之嫌疑,更有敷衍之意。她索性拐個彎:“微臣一向在民間生活,只知道民間老翁交托家業,都是交由嫡子長孫繼承。民間老翁尚且如此,何況陛下?”

陛下難道還比不上民間當家的老翁?

她這句話大大取悅了南齊帝,引的他難得露出幾分笑意:“果然唐卿忠君愛國!”他捋須道:“既然兩位卿家都覺得皇太孫繼位儲君沒有問題,此後可願意效忠太孫?”

唐瑛敢打包票,南齊帝這是強硬的向她跟傅琛要一個保證,保證效忠皇太孫,而不是用民主的態度詢問“喂兩位親看我孫兒聰慧能幹,可願意輔佐我孫兒繼位?”她一旦拒絕,恐怕等著自己的就是死路一條。

傅琛率先向著元奕的方向跪了下去,唐瑛隨緊其後,也趕緊對著元奕跪了下去,生怕表態遲了引來南齊帝的疑心。

南齊帝靜靜觀賞禁騎司兩人向元奕效忠的場面,那張早已被歲月侵蝕的猶如老樹皮也難得展顏,露出一點歡愉的笑容。

他老了,鬢角的頭發白了一大半,近來精氣神大不如前,有時候批著折子就犯困,奏折上還有睡著之後留下的朱筆印跡,發下去之後朝臣惶恐,暗中猜測帝心,自察自省近來所為,生怕接到抄家的旨意。

“既然你們願意如同效忠朕一般效忠皇太孫,跟皇太孫出去吧,朕要去歇歇了。”

三人告退。

元奕在前,傅琛與唐瑛在後,兩人飛快交換個眼神,亦步亦趨跟在了皇太孫身後。

皇太孫比起幾十年高從帝位的南齊帝來說,到底威嚴差了一大截,出得禦書房他便邀請二人:“兩位大人若有暇,不如去東宮小坐?”

兩人並不反對。

南齊帝的意思便是給他們換了個新主子,將禁騎司交到皇太孫手上,作為新上司與老員工,還是需要互相熟悉一番,免得幹起活來出現不必要的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