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兄弟們中間,除了太子再無人能與元閬比肩。

他的母親為皇貴妃,而其余弟兄們無論是聖寵還是母親的位份,乃至朝中的呼聲,與他都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而是天壤之別,這讓元閬生出一種“太子輪流坐,今年到我家”的自信。

哪知道不講道理的南齊帝居然不立兒子為下任儲君,反而立了孫兒元奕,實在令以置信。

“皇兄這一去,父皇大受打擊,可是有些糊塗了。”他去探望生病的大長公主之時,這樣與大長公主說。

大長公主從去年冬天就一直病著,起先是不曾出席萬壽節的宮宴,緊接著桓延波的遺體入京,也幸虧冬日屍身容易保存,她在兒子棺前狠哭了一場,正要著手替兒子辦喪事,卻趕上了先太子的大喪。

太子大喪,各府官員女眷都是按點入宮哭靈,大長公主府裏的喪事辦的悄無聲息,只除了二皇子抽空過來幫忙,竟是再無悼客。

再多的陪葬品都沒辦法彌補兒子身後之事的冷清,元蘅送走了丈夫,又送走了兒子,宮裏的喪事都還沒有結束。

她對外宣稱臥病在床,連東宮喪事也未參加,南齊帝暴怒之時也不知道心中如何作想,她卻已經顧不得了。

等到太子喪事已畢,二皇子隔三岔五來探望,她便拉著二皇子的手垂淚道:“我一生爭強好勝,鮮有軟弱之時,然而自從延兒去了,備嘗人情冷暖,便知你是個好的,這段時日累著你了,總不能讓你白白替姑母跑腿。”回頭便將手底下的人都召來交給了二皇子,有鴛鴦樓的舊人,還有兩個錢莊,鏢局的人等。

二皇子倒是頗懂中老年婦女的心情,更何況是喪夫又喪子的大長公主,縱然是將她手底下的人都收歸己有,也不忘過幾日就帶些吃食小玩意兒來探望大長公主,令蕓娘等人都交口稱贊:“二殿下真是有心,待主子便如親母。”

大長公主也頗覺欣慰:“自從延兒去了,我便覺得再無指望,如今時時見著閬兒,心頭便稍覺安慰。”

立小太子的消息傳進大長公主府,元蘅先是為著二皇子打抱不平:“放著閬兒這樣的賢王不立,竟立個黃口小兒為儲君。”待二皇子過來,便著意安慰:“你父皇春秋正盛,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

二皇子承她一份好意,便與大長公主吐露自己的委屈:“以前我總覺得,父皇還是疼我的,雖然不能跟皇兄比,可自從皇兄去了之後,我才知道自己在父皇心裏的位置,竟然連元奕那小兒都不如。將來,難不成要我這個做叔叔的跪在小侄子腳下稱臣?”

“都是假的!”他嘆息道。

他的話簡直說出了大長公主的心聲,從前還當姐弟情深,哪知道為了自己的兒子,卻連她兒子的死活都不管:“是啊,都是假的!”

姑侄倆難得心情一致,如今利益上似乎也沒什麽大的沖突,關系竟然更見緊密,都快趕上親生母子了。

元奕在東宮為著親叔叔而煩惱,概因前日早朝元閬竟然站在了他左前方,引的南齊帝大怒,當著文武眾臣將元閬斥責一番,罵他僭越。

若論國禮,自然是未來儲君應該在元閬左前方,但如今只有明旨,禮部擬的章程還沒批下來,儲君大典尚未舉行,元奕按著家禮須稱他一聲“二皇叔”,他倒也不算僭越,可惜碰上一心要給小皇孫立威的南齊帝,便借著由頭罵了一頓二皇子。

不消說,元閬如今瞧著元奕更沒辦法有個好臉色了。

元奕心中苦惱,一方面感動於皇爺爺對他的疼愛,一方面又覺得不該當著文武群臣對二叔如此嚴厲,更有甚者,他已經開始考慮將來該如何應對,這才召了傅琛與唐瑛入東宮商討。

但如今南齊帝尚在,二皇子待他的態度都是一貫的溫和,就算面上沒什麽笑意,可也沒有撕破臉的跡象,他心中隱隱不安,卻又不好跟南齊帝多說,生怕皇爺爺對叔父們態度更為嚴苛,那於叔侄關系來說豈不是雪上加霜。

這種事情不到萬不得已,傅琛也不能多說什麽,畢竟皇家之事,也是疏不間親,人家關起門來是父子叔侄,他只是個做臣子的,只能安慰幾句皇太孫,與唐瑛一同出了東宮。

唐瑛一路之上都很沉默,兩人到了宮門口,自有隨從牽了馬過來。

她今日騎的是騰雲,翻身上馬之後跟在傅琛身後慢悠悠的走著。

傅琛騎馬在前,想想禁騎司無事,便索性回家休息,沒想到身後的唐瑛也一直跟著他,兩人也算得同路,他倒也沒多說什麽,然而眼看著到了自家門口,他翻身下巴,唐瑛竟好似才回過神來:“竟然跟著大人過來了。”她翻身下馬:“既然來了,不如大人請我喝杯茶吧?”

傅琛:“唐掌事請。”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丫頭恐怕是終於忍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