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2頁)

她猶豫了又猶豫,問道:“不知妹妹可喜佛經?”

我被這話問愣了。佛經?母親倒是謄過。怎的,如今這上京各府上小姐,已不比女紅書畫一類,開始拜佛求經了?果真是我一年未回上京,趕不上風尚了。

許是見我表情驚詫,她垂了眼簾,笑著道:“沒什麽,本是想著我一眼見著妹妹便心下歡喜,是投緣的,正巧這幾日費心抄了些佛經,若是妹妹喜歡,便做成書箋贈給妹妹。”

我這才明白幾分,忙說:“我一見著姊姊也歡喜,既是姊姊所贈,什麽都好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賀家姊姊生的好看,人瞧著也溫婉,更何況她可是頭一個說見著我歡喜的小姐,我自然要歡喜的。

她又擡起眼來望了我一眼,目光似是有些探究,馬上便移了開,看著我鬢邊,笑著嘆了口氣,“那便贈些別的。”她擡手將發上一只玉簪取了下來,那玉簪看著成色極好,探手替我斜插在鬢後。

我伸手摸了摸,也未推辭,只說:“那安北謝過姊姊了。”

她柔柔道:“說起來,我確是長你近兩歲的。若是你不嫌棄,便認我做個阿姊可好?”

我自然是應下了的。

她領著我在院中逛了逛,一一解說著,詩文典故張口便是,偶爾見我一臉困惑,還會耐心細細講來。我心想著,這怕就是母親求而不得的女兒了。

眼見著到了開宴的時候,我二人也逛了個大概,便回了席上。

賀家請的宴席廚子很是合我心意,我多用了一些,便看見母親眼刀飛了過來。只得用絹布擦了擦嘴角,真要小口小口吞咽,又沒了胃口。她們之間說話我是插不上什麽嘴的,偏偏今日新認的阿姊坐的離我遠,此刻也是忙著與旁人交談。我索性同憐薇說要出去透口氣,提前離了席。

方才粗粗一逛,我將這地圖記了個大概。印象裏東南角上有處小樓閣,不在這次宴席的範圍內,很是僻靜。因著入了夜,各處裏都點了燈,瞧得出是刻意選了厚重的燈籠紙,並不十分通明,朦朦朧朧半明半昧,更有味道些。

我登上了那處樓閣。那閣建的不高,可選了處好地角,四下裏視野開闊,這個高度上,剛好瞧得見閣下一樹樹的梅花。那曲水之上放了燈盞,隨著水波,緩緩浮動,一條燈蛇蜿蜒至遠方。燈光渺渺映著梅樹,夜都泛著香氣。

我靜靜瞧了好一會兒,後來索性坐上了欄杆,腳懸空著輕輕晃蕩,很是恣意。望著望著,便分了神。

等我回過神來,想著是該回席上了,便將手撐在欄杆上,打算一躍而下。

可眼神往下一掃,卻見不知何時來了一人,立於樓閣之下,一身玄色衣袍,簡直隱入了黑夜裏。

可我已是來不及收手,電光火石間,已要躍了下去。

可也就是電光火石之間,原先好好站著的那人身形忽動,快得猶如鬼魅,正到了我要躍下去的那地方。

我自然無力改變,他本就尚未站穩,我落下的沖力一帶,兩個人皆滾到了地上。我還下意識十分不厚道地壓著他來卸了力道。

等我緩過來,才發覺我將他壓了個嚴嚴實實。我雙手撐在他頭兩側,直起身來,很是不滿地擡起眼來瞪著他。那人也正擡眼望向我。目光便就這般交匯在了一處。

刹那間,四下裏寂靜無比,我好似聽見有雪簌簌落下,埋了心原。他眼中仿佛星辰散落,什麽劃過我心頭,倏地一疼,又杳無蹤跡。

莫名其妙。

詭異至極。

我只想離這人遠一些。就這麽望著他,我便喘不上氣來。

我剛想翻下去站起身來,不知怎的,手腕處忽的一酸軟,起身起到一半,又愣是生生摔了回去。正巧摔在他胸膛上。

他悶哼一聲,我慌忙往旁邊一滾,撐著坐了起來。只是這新做的衣裳,免不得粘上塵土的命運。

我不由得有幾分氣惱,本是好好地能跳下來,幹幹凈凈回席上,他這番一折騰,我還如何回去?

“你是何人?”我們二人同時開口,我驚詫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已翻身坐了起來,那雙好看的眼睛眯了眯,“你不知我是何人?”

我愈發覺著這人莫名其妙。便自顧自站起來,撲打撲打身上塵土,決定不理他,轉身要走。

誰知他出手極快,竟伸手拉住了我,急促地說了一句“別走!”

我強忍著把他手卸在這,埋到那棵梅樹下的沖動。在心裏再三告誡自己,答應了母親不惹是生非,便不能食言。

可他似是也被自己的舉動驚住了,表情很是疑惑,訕訕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