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2頁)

余光瞥見那梅樹靠下端一個樹疙瘩,我索性將長裙往上收了收,一腳蹬在上頭,用幾分力踩了踩,踩實了,又摟住樹幹,腳上一用力,整個人掛在樹上,探出一只手去,費力解那結。

卻見一只手搭在了那枝上,指節微微彎曲,“哢嚓”一聲,梅枝被掰折了下去。我突然失了目標,手上用的力便空了,下意識腳上用勁兒,卻忘了是蹬在窄小的樹疙瘩上,於是還未反應及時,整個人便仰面倒下去。

我懊惱地閉了閉眼,卻只覺身後被人攬了一把,腳下便是實地了。頭頂傳來那人的輕笑聲,我慌忙睜開眼,倏地跳開,往後退了兩大步。

“見過太子殿下。我大哥在書房。”我看著他的手將那燈籠解了下來,不禁有幾分想伸手去接,往前挪了半步。

他搖搖頭,“孤不是來找世子的。”,那燈籠在他手上轉了一圈,“孤是來尋你的,孤有話問你。”

我盯著那燈籠,“哦”了一聲。

他挑了挑眉,“你便不好奇孤是怎麽知道你是定遠侯府上的?”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是太子,想知道什麽不成?”

“那你當日緣何不告與孤?”那燈籠又往相反方向轉了一圈。

我愈發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並非我隱瞞,殿下又沒問。”

他被我一噎,默了默。我正打算著怎麽開口討我那支玉簪。他忽的上前一步,我們二人便只隔了半步的距離。他略微低了低頭,直勾勾望向我眼裏,眼神裏的迷茫多得像是大海裏形單影只的孤船。他開口,緩緩問了一句:“我們從前是不是見過?”

我心口那難受勁兒又泛了上來,仿佛帶著黃連的苦味兒,不經意間覺著舌尖兒都苦麻了。只搖了搖頭,答了一句“從未見過”,又往後退了兩步,這才好受些。

他聞言只輕輕嗯了一聲,呢喃了一句“孤想著,也該是未見過的。”

我心一橫,還是問出了口:“前日裏沖撞了殿下,實是有罪。可我那日掉了一支玉簪,想著殿下是否見過。”

他眼中的迷惘退了個幹凈,又勾了一抹笑,“不僅見著了,現下就在孤那兒。”

我心安了半邊兒,斟酌問道:“殿下打算何時還我?”

誰料他笑得更燦爛了些,“不還。”

我怔了怔。實是想不明白,他留一根玉簪做什麽。

他接著道:“那玉簪,想必是他人所贈。”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又補了一句,“玉簪頂上刻了個極小的賀字。”

那玉簪並未到過我手裏,賀家姊姊是徑直替我簪上了的,上頭有什麽我倒真不知,只懵懂跟著點了下頭。

他笑意減了幾分,“明日孤差人送十支簪來,換你那一支。”

我立刻開口:“不換。殿下既然知曉是他人所贈,我又豈能...”

“那便是孤把它扣下了。明日送新的來,權當是補償。”他打斷我,語氣生硬得很。

他是儲君,他說什麽便是什麽,我確是越不過他去。只能暗自慪氣,這人委實不講理。

他見我生起氣來,反而心情好了幾分,上前來將手中暖爐遞過來。我不明所以接了下,露在外頭被風吹僵了的手一時觸到暖意,活泛了幾分。

他小指上還隨意勾著我那只燈籠,我看著心裏詭異地想著,好在我做的那時候偷懶,便做得比尋常燈籠小了許多,不然這堂堂太子殿下,倒有幾分像是個點燈的。

這念頭一轉完,就見那“點燈人”的手往上走,停在我肩上,攏了攏我肩上披風,又把我隨意系的已經松散了的結打開,重新系緊。

那雙手近在咫尺。他做這些的時候,低著頭,目光專注而溫柔。他的手看著修長纖細,實則有力得很,指節清晰,食指和拇指上有厚厚一層繭,系結的時候上下翻飛,是很好看的一雙手。

可我看著他的目光,看著他的手,只覺得胸口那苦味要淹沒了我,一直逼上來,逼到我眼窩裏,險些落下淚來。

軍營裏曾有個叔叔,便是見風便淚流不止,後來解甲歸田了。可我大致還未到那個年紀罷?怎的也患上了個見風落淚的毛病?

我看著眼前這人,心下幾分清晰了。怕是我同他八字不合,見著他我便容易患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