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頁)

那橋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可謂不多,或是憑欄遠眺萬家燈火,或是只路過此處,忙著去看橋那頭的花燈,可在人群喧囂之中,只他一個,格格不入。

他許是等的太久了些,算起來,如今約莫有一個時辰了。等得久到他身上那襲玄色衣袍都恍惚融進了夜色裏,是這萬家的熱鬧裏獨一份兒的寂寥。

他看起來,仿佛孤獨得很。

我心口突然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細微的刺痛傳過脈絡,叫我生生停了步子。我若是這般走了,是不是也太不像東西了?

我這才聽得賀家姊姊在喚我,見我回過神來,關切道:“你可還好?”

我擺擺手示意無甚大礙,又扭頭去看了一眼,他雙手搭在欄杆上,右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我按了按額角,十分歉意地同賀家姊姊道:“我有些事,怕是不能再逛了,不若叫我大哥送阿姊先回府?”

賀家姊姊十分通情達理,替我攏了攏頭發,“這燈會年年都看,也就是這麽個樣子。那我便勞煩世子了。”

我又去同大哥細細囑咐了兩句,兼之保證了自己絕不惹是生非,好好看顧好自己,才將人交了過去。便是憐薇我也讓她先同大哥回去了。

於是只剩下我一個。我猶豫著往那頭走了兩步,想了想,又摸了摸身上荷包,恰巧看見身邊叫賣著冰糖葫蘆的小販,眼睛一亮,便買了兩支。

我一手一支糖葫蘆,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又在心底暗罵了自己一句到底何苦來招惹他,努力勾著嘴角,這才過去。

他見我過去,身子直起來,轉過身,涼涼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開口道:“你可知孤...”

他話沒說完,我一手塞了一只糖葫蘆進他嘴裏。見著他瞪大了雙眼,一臉錯愕,嘴裏還咬著半顆紅彤彤的山楂的模樣,我強繃住笑,哄著他:“乖,咬一口。”

他依言乖乖咬下了半個山楂,表情還是錯愕的。我徑直把剩下的塞在他手裏,“不誆你,好吃的。”

他依舊黑著臉,卻將口中山楂咀嚼吞下了。我見他吃癟,本是心情大好,自個兒也咬了一個下來,酸甜可口,消食是最好不過。可沒嚼兩下,胸腔那熟悉的苦味兒又泛上來。

我一晃神,仿佛看見自己高高舉著兩支糖葫蘆,有人一把擁住我,身上有些顫抖。

我仿佛還壓著笑意打趣道:“...不怕,我不會不要...的。”

還有漫天漫地的雪,我的視線從那人肩頭望向遠方,一片素裝銀裹。

苦味湧上來,甚至叫我有幾分錯覺,口中這山楂也是苦澀的。我嗆了一下,沒忍住,將口中山楂吐了出來,蹲在地上咳著。幻象這才退下去。

太子輕輕拍著我後背,又拿手帕替我擦嘴,頗有幾分嫌棄道:“你是三歲嗎?吃個東西還能嗆成這幅德行?”

我擡頭瞪他一眼,可剛觸及他雙眼,他的面孔便同方才幻象的人重疊起來。我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躲過了他再度伸過來擦我嘴角的手。

他的手在半空停了停,把手帕遞到我手裏,沒好氣道:“自己來!”

我站起身來擦幹凈嘴,想著自己怕不是魔怔了,又咬了一個山楂下來壓壓驚。

好處是這般一鬧,他本想同我算賬的心歇下去了幾分。

想來是覺著我算半個病人,不同我計較,可它依然別扭得很。

他拉著我去猜燈謎,可方才賀家姊姊同我猜過了,是以他讀謎面半句,我便報出了謎底——自然不是我猜的,賀家姊姊把這謎面猜了個大全套。

是以他臉沉了兩分。

他又想起來拉著我去看燈,可這燈我同賀家姊姊也賞了一個遍,左看右看不過這麽些東西罷了,便實誠地同他講:“我方才看過了。”

是以他臉又沉了兩分,咬牙切齒道:“你閉嘴。”

我便只好眼觀鼻鼻觀心,裝作自己沒來過的樣子,同他逛下去。

好在他也只再逛了逛,便覺得索然無味,停下了步子。

此時我二人東逛西逛,已經偏離了燈會中心,此處少有人來往。

我估摸著時辰,想著該告退了。可他忽的開口道:“怎的沒戴孤賞的簪子?孤賞給你是叫你擺著看的?”

我想起簪子這事兒便氣得慌,便刻意搖了搖頭上的步搖,“殿下還吞了我一根簪子,也不知何日能物歸原主。”

他輕笑了一聲,“做夢。”

我低低“哦”了一聲,沒想同他多做糾纏。

他卻是不依不饒,“今日便沒有什麽想同孤說的?”

我想著他怕是依舊惦記著在橋上這一個時辰,便斟酌問道:“殿下昨日說的你且試試,到底作何解?”

他散漫地望了東南角一眼,沒言語。

我也跟著望過去,倏地想起來,此處東南角,應當是大將軍府。聯想著今日賀家姊姊說的話,“賀盛是殿下扣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