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2頁)

我腳步頓了頓,一言難盡地望了一眼將要暗下去的天色,輕聲念叨了一句伴君如伴虎,也不知他聽沒聽清。

我上了馬,同他一前一後一路奔馳,順便目睹了他是如何欺負剛剛飛回來的雁的。

他勒馬回望著我,將弓一收,挑眉問我有沒有什麽話想說。我思索了片刻,說道:“這該是最早飛回來的一批雁,足以見得太勤快了也不是樁好事。”

等天全然黑下去的時候,我們已不知身在何處。饒是我在北疆浪跡多年,也架不住天色暮時他一通亂跑下來。正巧碰上了一處湖泊,便牽了馬去飲水,又生了一堆篝火,將剛剛打來的野物在上頭烤著。

我支著頭看他熟練地用匕首將其剝皮去骨,料理幹凈了再用樹枝串起來,架在火堆上,不由嘖嘖稱贊。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映著火堆的光,熾熱又光亮,“怎了?”

我將火挑旺了些,“無甚,只是略微有些詫異為何殿下還做得來這些。”

他笑了笑,很認真地說道:“因為孤博學。”

我被一噎,看在吃人嘴短的份上,並未反駁。

夜裏不好認路,只能等到第二日天明往回走。

那一夜星光璀璨,連銀河都有跡可循,春日乍暖的時候,夜間還是有幾分涼意的。火堆的熱氣往上蒸騰著,熏得我臉頰都有些泛熱。我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聲音在夜裏散開。偶或一瞥恰好接到他目光,便覺火堆更旺了些。

等夜深了些,火光便漸漸暗了下去,臉頰還有幾分燙,因著並不冷,也便沒急著添樹枝進去。

他問道:“初時你見孤總躲著,像是怕得很。連玉陽關都守得下來的人,那時候怕什麽?”

我想著總不能說那一陣子見著他便渾身不舒服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只能強行辯解:“我對殿下是敬非畏,這二者還是有區別的。”

說來也是怪的,自北疆再見伊始,見著他倒也沒什麽異樣的了。只能想著前頭怕是身子不爽利,剛好叫他碰上了。

他笑了笑,“孤有那麽多人敬著,你不必來湊這個數。”許是火光黯淡的緣由,這樣看著他竟有幾分失落,是仿若失魂落魄的那種失落,“你素日裏怎麽待賀盛,便怎麽待孤,可好?”

我生怕哪日被扣上個大不敬的罪過,他話音剛落便接了上去,“這怕是不妥。”

他直望著我眼睛,像是要望到心底裏去,“如何不妥?”

我心頭不知為何有幾分酸澀,將目光移開,只看著火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道:“就是不妥。”

他沒再接話,只是重添了火,火焰熊熊燃起來,有細微的樹皮受熱爆裂的聲響。

我往後挪了挪,他擡眼淡淡一瞥,我竟鬼使神差明白他怕是想說我體內寒氣未除盡不能著涼的話,便十分自覺又往前挪回去。

一時無話,我們只分別同盯著中間橫亙著的火堆。

忽的聽得馬蹄之聲,由遠及近,“秦―安―北―”的呼喊聲也被風送了來,我聽出是賀盛的聲音,登時欣喜地站起來,高聲喚了他一聲。

他往這邊過來,離我還有幾步的時候躍下馬來,“你大晚上犯什麽諢?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話音未落,該是瞧見了我身後的太子,原本焦急同陰沉參半的臉褪去了那一半的焦急,沉著聲音見了禮,“見過太子殿下。”

“起來罷”,太子面色明明很平靜,可我看著無端就覺著是泛著冷氣。

賀盛既是來尋人的,自然也做了標記,是以我們一路回去的時候順利得很。這地方離軍營實則不遠,只是我疏忽了。

此番我甫一回去便叫大哥截走,挨了父親好一頓訓,怨我不及時勸諫,反而跟著太子殿下愈發胡鬧。若不是掛念著我傷未好全,就該挨上罰了的。

我自然是委屈的,俗話說的兩頭不討好大概就是如此了。

只是太子殿下末了那種種反應叫我十分憂心這一日是白白去了這一趟,火光中那驚鴻幾眼,想來該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