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回了屋子裏,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而後敏銳地聞到了什麽天生同我相克的氣味。

有小丫鬟端了一碗藥汁上來,一眼便知是剛從爐上取下來的,還是熱騰騰的,甫一走近我便退了幾大步,皺著眉頭喊了一聲:“憐薇!”

憐薇從外頭匆匆打了簾子進來,我忙問道:“這是什麽藥?我怎的又要喝藥?”

她迷瞪瞪地看看藥,又看看我,頗有些疑惑:“太子殿下沒同小姐說麽?”

我更是一頭霧水,“又幹太子殿下何事?”

“方才宴席上殿下來得晚些,是親送了宮中的賞賜來,並未在席上多留。奴婢想著小姐若是在席間累了,回來能泡個澡,便忙著備水。殿下眼瞧著是往這處走的,像是在尋小姐的樣子。”她思索了片刻,接著道:“去了有小半個時辰呢,回來的時候正碰上奴婢,殿下臉色不怎麽好看,只吩咐奴婢看顧好小姐,不讓小姐沾著酒,不然便重責奴婢。”

我打斷她道:“可是往前頭圍墻那邊兒?”

憐薇應了一聲“是了!”,而後愈發疑惑道:“殿下沒尋著小姐麽?奴婢以為是見上面了的。”

我心往下沉了沉,也想不明白怎的回回都這般巧。這念頭只一轉,便反應過來,頗有幾分嫌棄自己竟還在意他誤不誤會這一樁。他怎麽想已與我無甚關聯,該是巴不得他早些心灰意冷,好離我遠遠的。

我又瞥了那藥一眼,“撤下去。”

憐薇為難道:“可這是殿下派人送來的,統共送了七副來,說酒性太沖,喝上這七副...”她看我臉色不對,便噤了聲。

我眯了眯眼,“你到底是聽我的,還是聽殿下的?”

這話嚇得小姑娘徑直跪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著,小姐再怎麽同殿下慪氣,也不能把氣撒在自己身子上啊。”

我嘆了口氣,小聲嘟囔了一句“這榆木腦袋果然不能指望著重來一次便能開出花來。”

我將她扶起來,揭過這一頁去,“不是說備了水麽?”

那藥最後還是喝了,主要因著憐薇在旁邊隔上片刻便要欲言又止一回“殿下...”,而我又委實不太願意聽見他。

第二日嫂嫂敬茶時並未被怎麽為難,又隔了兩日,父親和二哥便先一步啟程,十分貼心地留了大哥在府上,一月為期。

賀家也離了京,賀盛走前還偷偷來見了我一面――只能是偷偷了,嫂嫂這事兒後,賀家態度令人捉摸不透,至少明面上,先前好不容易親近的那些蕩然無存。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生生拐走了人家府上唯一的嫡女,還是個被寄予厚望要做太子妃的嫡女――從上輩子的經歷來看,這指望分明是指日可待。

賀盛見我,也不過是托我給嫂嫂捎了些東西,我們之間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個遍,如今相處起來倒是意外的通透。

我本想著這些風波都平了下去,大哥同嫂嫂也正該是如膠似漆的時候,我一個大閑人,可以好生想想法子了。沒成想,半月都未到,大哥便折騰到我這兒來了。好在是還有兩分理智,沒敢捅到母親那裏去。

大哥來的時候鐵青著臉,嚇得我從新置辦的貴妃榻上一個咕嚕滾下去,手上的書冊都散了一地。我原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生怕是北疆的事,還未來得及開口,大哥便氣沖沖說了一通。

將他那話篩一篩,大致便是嫂嫂要給他納妾,還不止一房,約莫是各式各樣的美人都挑了個遍。這般百花齊放姹紫嫣紅的手筆,確是嫂嫂能幹的出來的。我靈機一動,這怕不就是皇後後遺症,可這話我又不好同大哥說。

我咋咋舌,學著站在男人的角度思慮了一番,驚奇反問道:“嫂嫂這般賢良溫婉大方又體貼的,不好麽?”

大哥咬牙切齒看著我,“你這話同她說的分毫不差。”

我觀大哥面色,心道他想弄死我們的想法怕也是分毫不差,只不過一個是嫡親妹妹,一個是三媒六聘的發妻,不好下手罷了。

他恨鐵不成鋼道:“罷了,旁的也不必你勞心,替我把這事攔下來。”

我自是應下了。當日便去尋了嫂嫂,她已在協同母親管府上的賬,這時正校對著賬本。

我吃了兩盞茶並一碟點心,才問起納妾一事。嫂嫂眼皮掀都沒掀,手指還點在賬本上,“多納幾房,沒準兒就有中意的了。他若是現下就有了中意的,同我說一聲,我來安排。”

我看她這不進油鹽的樣子,頗有幾分頭疼,想了想道:“大哥不常在上京府上的,嫂嫂你也知道。我軍中軍紀不得帶家眷,大哥更不能帶頭犯。是以這幾房即便是進了府上,也說不定能見幾面。”

她手中賬本核對到了最後,“不妨事,還是聊勝於無的。”

我瞥了一眼她手中賬本,福至心靈,“可府上得養著她們,還費錢,這麽算來不劃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