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2頁)

宮人雖不知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可觀太子臉色陰沉著,也個個兒都小心謹慎,動作利落地將殿中收拾了,便退了下去。

末了寢殿裏頭只余下了我同憐薇。我身子是朝裏的,開始是不願看著太子,此刻是不願看著她。

早在太子能好好地坐在那兒的時候,我便知道必是她出了問題,只是沒想到,她竟還聽從太子至如此地步,反將一軍。

我只記得前世裏她有多麽忠心耿耿,是以即便發覺了諸多端倪也不疑有他。到如今回頭看,才發現我是忘了最重要的一樁――她報恩的是秦家,並非是我。她的忠心,對的是秦家。

上一世裏,是因著秦家一朝傾覆,而這一世,她是怕我此舉連累府上。

雖是想通到這一層,可我仍不免遷怒到她身上,任她在榻前跪著。

“娘娘,早先夫人便吩咐奴婢,若是娘娘哪一日做出不同尋常的舉動來,必得規勸一二。娘娘心中打算的,是欺君的重罪,是要株連九族的。奴婢本就沒勸得住娘娘,出去置辦的時候,恰又被太子殿下的人察覺。殿下同奴婢說......”

我打斷道:“你不必再說了,我都知道了。”

她磕了三個響頭,“奴婢知道娘娘自然也有自個兒的思慮,只是娘娘還當為府上多考量一番。”

我氣極反笑,“難不成我為府上考量的還不比你多?”

她伏下身去,聲音顫著,像是帶著哭腔,“奴婢不敢。娘娘想怎麽罰奴婢都好,可千萬莫要氣著自己身子。”

我沉聲道:“你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你是我的人這回事,什麽時候再過來伺候。”

言畢她仍不起,我也是氣狠了,同她道:“要跪出去跪,別在這兒礙眼。”

外面雪下了一宿,我熬了一宿,一點點活動著身子,天將亮時也勉強能動。

我勉力撐著下了榻,不過走了兩步,便踉蹌著跪坐下。

殿門這時候被宮娥打開,太子一步步走進來,穿的是朝服,想來是預備去上早朝的。見我的模樣,皺了皺眉,“地上寒涼,會傷著身子的。”

我摸不清他的態度,索性沒理睬。

他將我重又抱回榻上,將被子扯來給我蓋好,語氣平淡,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樣子,閑話家常般同我說:“你那小丫鬟昨夜在雪地跪了一宿,方才我來的時候,已然暈過去了。”

他瞧了一眼我的神色,接著道:“我叫宮人將她送回房裏,去請郎中了。”

我譏諷道:“為殿下辦事的人病了,殿下請個郎中,還不是應該的?”嗓音卻有些啞了。

他默了片刻,將被角掖好,擡眼道:“你大可不睡,逼你好好休息的法子我有的是。你先把自個兒累垮了,而後便可看看,還有誰會為你侯府上的事操心。”

他走後我也想開了些,誠然如他所言,要想再周旋,先是得保住自身。只是送來的飯食我一應未動,水也不曾沾一口。

他下了朝便先過來了一趟,朝服也未來得及換,親端了碗銀耳燕窩羹,坐在我榻前,舀了一小勺,吹涼,遞到我唇邊。

我揚手打翻下去,煮的濃稠的羹灑在他衣襟前,他也不惱,用宮人遞來的帕子略微擦了擦,吩咐道:“另做新的來。”

話音剛落,他徑直將汙了的外袍除下,倒了一盞茶水,先自己喝了下去,又重倒了一盞,坐回到榻前,同我道:“你也看見了,幹凈的,什麽藥都沒下。”

軟骨散的藥效委實強勁,方才揚手那一下牽動肺火,此刻又是手都擡不起來。他坐上來,讓我靠在他懷裏,小心翼翼地將水喂過來。我嗆了一下,他便立即輕輕拍著我背,給我順著氣。

“殿下可真叫人感動,若是不知道的,還當是妻子病了,丈夫衣不解帶地仔細照顧著。”

他招手喚來小宮娥,將茶盞收了,“你少說話,省些力氣,這藥效過上十二個時辰自然便退了。”

往後送來的吃食茶水,甚至是剛煮好的藥,都是他先試過一口,我才敢吃下的。

還不至晚間,身上便有了力氣,我下榻走了兩圈,見他仍在批閱政務,便推開窗子,乍一見到外頭剛栽上的骨裏紅梅時怔了怔,這一片迎風初綻的紅,不免讓人覺得諷刺得很。

他涼涼出聲,“你不必看了,東宮的衛軍將此處圍成了鐵桶,即便你能插上翅,也飛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