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2頁)

一頓飯吃得還算安穩,末了我將東西都收拾了下去,再回來的時候,二人皆是正襟危坐,一臉肅然。

我將燭火挑的亮堂了些,坐回位子上。

賀盛先開口,問得開門見山:“這兩日你回去找定遠侯,都商議了何事?”

我看蕭承彥一眼,見他微微點了點頭,才先揀著些不太打緊的,或是顯而易見遲早要讓人知道的說了。

賀盛在軍中磨練了多少年,自然聽得出我有所隱瞞,只是並未挑破,只深深望了我一眼。

我垂下眼眸,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木案幾上缺了的一小塊,只聽得蕭承彥說他得趁這時候回上京,愈早愈好,倘若安排得當,隔一日便走。

我收回心來,同他們二人商定了幾樣,大致定下了全盤的謀略。其中許多蕭承彥只是只言片語帶過,賀盛也並非是個一眼能望得到底的,又都是知曉對方有所保留,是以這番談下來,也便只能定個大概。

諸事商定後,已近午夜。賀盛起身往西臥房走,我踟躕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要近年三十了,這時候天上沒有月亮,只有三三兩兩的星子散落,更添寒意。

他正走到院子中間,我低聲喊住他,快步走到他身側。

他擡頭望了一眼天上的星宿,陰雲不知何時飄了過來,就連那些熹微的星光亦被遮住,只余一片濃重的化不開的黑。他同我道:“你終究還是不能信我。”

我搖了搖頭,“賀盛,這話你渾該摸著良心同我說。”頓了頓,又接著道:“我不是不能信你,我是不能信我自己。”

“你是賀家的血脈,旁的不說,難道我真要逼你同你父親相爭相殺?你同這件事牽扯的越深,便越難抽身。”

他忽的笑了笑,“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能回頭麽?以為我回頭便能安然無恙麽?”他淡淡瞥我一眼,“安北,這是個死局,任誰走都一樣。自我選了一條同賀家不一樣的路起,便只能存一。”

我欲言又止,嘴唇動了動,末了卻只余一聲嘆息。我們二人就這麽站了一會兒,他擡步往前走,我亦轉過身去,天開始下雪。

他腳步停住,沒回頭,只輕輕問了一句,“你還要回去麽?”

我站定,看著前面東邊臥房裏的昏黃燭光,這是這濃重的夜色裏唯一帶著暖意的顏色。

我一字一句說:“我的名字是記了玉牒的,是他的發妻。”

他頓了頓,說道:“我說的不是現在,也不是過兩日。”

我回過頭,望著他背影,聲音裏猶帶著笑意,“巧了,我說的也不是。”

他默了默,舉步往前走的那一霎,低聲說了一句“我明白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最後那兩句,是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是生死相隨不相棄。

回了東臥房,蕭承彥正斜倚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得我動靜,方睜開眼來,“回來了?”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身上落了些雪,一進屋被熱氣一烘,便化了不少。我將外裳除下來,搭在炭盆邊。只是這樣一來身上穿的便過於單薄。

我哆嗦了兩下,飛快跳上榻,從蕭承彥身上跨過去,躺在裏側,又將他身上焐熱了的被子扯過來裹了一圈,這才暖和起來。

他伸手掐了我臉頰一把,我不情不願分了一片被角給他。誰知他竟得寸進尺,扯著被角生生將被子扯了一半過去,振振有詞道:“我可還病著,不能著涼。”

我同這個“病人”來來回回扯了好幾個回合的被子,也不知他是什麽時候一聲不吭地恢復了大半的,末了只能被迫分了他一半。

安頓下去,我將方才商議時沒說的那些又統統倒給他,窩了窩,在他懷裏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正有些瞌睡,突然聽得他問我:“你明日要不要去同定遠侯辭個行,回來該是趕得上的。”

我擡眼看他,堅定道:“我不回上京。倘若回去了,東宮一應事務現下雜亂得很,我處理不當,便只能給你拖累,不若留在北疆。”

“北疆仍是你同四皇子的必爭之地。這回,我替你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