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本來是想上廟裏拜拜,沾點香燭,去去濁氣,誰想冤家路窄。

從主殿出來之後錢玉嫃的興致就敗了,又跟唐瑤糾纏了幾下,她險些沒了品嘗齋飯的胃口。

看在這是佛門清凈地,錢玉嫃沒撒火,後來用過齋飯又去捐了香油,姐妹幾個打道回府,進了家門她拉下臉來。

太太喬氏聽說女兒回來了,命丫鬟杜鵑上後廚將燉好的甜湯盛來,杜鵑剛退出去,錢玉嫃帶著她那兩個貼身丫鬟進屋來了,她進來往羅漢床上一坐,也不說話。

女兒出去那會兒心情頗好,咋回來成這樣?喬氏納悶,朝白梅看去。

白梅走了兩步,到太太這邊,回道:“今兒不趕巧,在寺裏遇上表姑娘了。”

喬氏都能猜出那是什麽情形,這會兒甜湯端過來,她拿指背試了試湯盅,看去得了手,便往女兒那方推了推:“她之前就想見你,娘說你不舒服,給攔下來了。今兒個恐怕不是巧合,她看你出門去才跟上的,你倆談了什麽?”

錢玉嫃看著右手邊的湯盅,拿調羹在盅子裏攪了攪。

“沒談,她一張嘴我就恨不得閉了耳,無事不登三寶殿,她找我定是在算計什麽。都知道不是好事,誰耐煩聽?”

“那娘說的你想聽不?”

錢玉嫃來了些精神。

喬氏讓她先喝兩口甜湯,才說:“就昨個兒,你爹去珍味樓吃了頓賠罪酒,許老爺跟許大少爺身段放得低,擺了酒,也賠了禮,說他們家沒把二兒子教好差點害慘了你,他對不住。許老爺的意思是,出去但凡有人非議,讓你把事情推給許承則,只是說的時候還是給他留點面子。你爹看他賠罪禮給得厚,那話聽著也還誠懇,想著咱們再計較也計較不出個所以然,就接了他這杯酒。”

生意人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得隨便跟人結死仇的,那頭給了台階,老爹順勢下去,這做法沒錯。錢玉嫃是個嬌姑娘,也知道一些分寸,聽娘這樣說,她沒表現出不滿。

喬氏心裏踏實了些,又道:“那頭當家的許老爺還沒老糊塗,許太太我也很熟,她那個人性子強,不喜歡底下晚輩忤逆她,你順著她心意什麽都好說,反著幹她有的是辦法收拾打發。跟咱家和解是第一步,外面的麻煩擺平了,接下來就該收拾許承則跟你表姐這對兒,他倆落許太太手裏,只能是苦命鴛鴦。我兒只管放心,你表姐她以前在你跟前伏低做小,以後也別想騎你頭上。”

錢玉嫃好似痛快了,都漾出笑來。

看她有了笑意喬氏也緩和下來,較之剛才,眉眼都和善許多。

錢玉嫃問:“人坑我我就恨不得看她哭出血來,娘你說我是不是肚量太小了?”

喬氏不以為然。

“誰不是這樣?你看有些心寬的也是裝得心寬,仇都記著,逮著機會還是要報的。”

“還以為娘要勸勸我,咋說那也是親表姐。”

錢玉嫃把調羹放了,喬氏伸過手去,握著女兒:“對娘來說,你爹、你兄弟還有你,我們是一家,其他都得靠後排。怎麽我還會為區區一個外甥女委屈了自家姑娘?表姐妹這層關系本來就是可近可遠的,你們投緣就多走動,處不來也不必強求,反正過兩年各自成了親,再要見面也不是那麽容易。”

說到兄弟,錢玉嫃才想起來:“宗寶是不是該回來了?他上一旬回來說要替我出氣,不知道搞了什麽。”

錢宗寶把字認全之後就央求老爹送他去了外頭的書院,倒不是說書院教得好很多,主要那邊環境清幽,這還沒到他頂門戶的時候,錢宗寶就想多讀點書,肚子裏多點墨水沒壞處。他去那個書院有給學生提供住宿,平時不準往外跑,每旬才休一天。

上一旬回家來他就聽說表姐“綠”了親姐姐,好家夥,這能忍?

錢宗寶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孝順爹娘還要有大出息,以後才能給姐姐撐腰。

結果呢,他出去讀個書,姐姐就給人欺負了,錢宗寶也沒那本事綁了許承則打他一頓,又不好去跟唐瑤扯皮,就把這筆賬算到了唐瑤弟弟身上。

唐瑤弟弟名字叫唐旭,跟錢宗寶在一個書院。因為親姐姐造孽,唐旭倒了黴,錢宗寶塞小紙條給書院先生,揭發他花錢請人代寫功課、把秘戲圖冊帶來書院、自己看不說還借給同窗閱覽影響惡劣……

按照天地君親師,書院先生就排在爹娘後面,當然可以懲戒犯錯的學生。

唐旭這麽混日子是因為他不指望考科舉,他往後要繼承家業。摸著良心說唐旭一點兒也不想來書院,是被逼的,家裏說他年紀太輕沒到插手買賣的時候,人年輕就該多讀點書,於是他被打包送了過來。

在書院的日子,錢宗寶是如魚得水,他是水深火熱。

生活夠慘了,市井小說和秘戲圖冊是他唯二的安慰,沒想到還慘遭舉報。他上課去了,書院先生抄了他那屋,從床板底下掏出好幾本,翻開都嫌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