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燕王沒在謝府停留多久,他把該說的說清楚了,又告訴謝士洲給他兩天時間收拾準備,就先行離開。

謝士洲是沒表情的一張臉,看他這樣,錢玉嫃問:“談得不愉快嗎?”

是媳婦兒問的,謝士洲憋著氣說:“就沒見過這麽討厭的人。”

“喔?”

謝士洲牽著錢玉嫃回他院子,邊走邊說:“他好像是天王老子,狂妄得很,說那些話反正十分討嫌。”

“難怪說是你親爹。”

謝士洲皺起眉:“嫃嫃你在影射我啊?”

錢玉嫃漾出笑來:“回想一下你當初,是不是一口一個本少爺?”

……

是,沒錯。

從前不覺得,現在想想,他那會兒估計也挺討厭的。

謝士洲說:“那人是一點兒都不討人喜歡,他說那話也沒錯,以我現在這尷尬身份在謝府確實不好待,強留下姨太太們不會消停,老太太得為我操許多心,還有你,也要跟著受不少委屈。”

“你打算認回那頭?”

謝士洲點點頭:“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沒本事,說話都沒底氣,出點事連身邊人也護不住。這種窩囊滋味品嘗一回就夠了,他說有地方安排我去,有法子打磨我,我也想暫時離開蓉城這邊……只是要委屈你,你跟我走了以後要回趟娘家恐怕很不容易。”

聽說要離開本地,舍不得是一定的,但錢玉嫃心裏明白,從她嫁出來,人生就到另一階段,謝士洲所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錢玉嫃太明白他這段時間的苦,不想給他很大壓力,聽到這話還笑了笑:“這沒什麽,你忘了我爹是茶商,他常跟外面做生意,要見我總有辦法見得著。”

是安慰的話,謝士洲聽出來了,他沒去拆穿,只是默默的握緊了錢玉嫃的手。

走到這一步,他覺得特別對不起兩個人。

一個是自幼就很疼他的老太太,還有就是枕邊人。謝士洲上錢家去提親的時候保證過一定讓她過得好,不叫她受丁點委屈,更別說吃苦受罪……

錢玉嫃嫁過來還沒半年時間,他就食言了。

媳婦兒在娘家過的什麽日子謝士洲心裏有數,她這些天受過的罪估計比前面十幾年累加起來還多。

“他說過兩天來接,嫃嫃你回去把陪嫁清點出來。”

“直接走嗎?我想再看看我爹娘兄弟,總不能不告而別。”

“他說過兩日正式上門答謝老爺太太,就那天把我們接出謝府,不見得立刻就走,你安心。”

這麽說,錢玉嫃才放下心來,拿了嫁妝單子讓白梅青竹她們去收拾打包。她在院裏忙活,謝士洲則是去了惠安堂,太太稱病,說不見人,謝士洲就在院裏給她磕了頭,轉身去了老太太那邊。

祖孫兩個一見面,就是眼淚汪汪的。

老太太拽著他上下打量,說瘦了:“是不是那些奴才怠慢你?怎麽才幾天人就清減這麽許多?”

“是孫兒自己吃不下。”

老太太引他坐下,拉著他手說:“這個事,怎麽說也怪不著你,你那時多小啊?抱到我跟前來的時候才幾斤重,手只有雞爪子那麽大。是你爹荒唐,縱得妾室無法無天,當然你娘也有錯……我懶得去追究她了,若不是她膽大妄為,也沒有你陪我這老太婆十多年。”

老太太沒把心疼他掛在嘴邊,但謝士洲又不遲鈍,有些東西,他感覺得到。

他猶豫再三,才起了頭說:“我已經決定認回那邊,過些天就要搬離府上,以後恐怕不能經常過來給您請安。”

實打實說,這結果老太太想到了。

可親耳聽謝士洲說出來感覺還是難受,她眼眶又濕潤起來。

謝士洲伸手抱住疼了他二十年的祖母,說:“我舍不得,但還是想離開這邊重新開始,您多保重身體,等等孫兒,等我混出點人樣再回來孝敬您。”

老太太都說不出話,就是點頭,過了有一會兒,等情緒緩和些了,她想起來讓迎夏進屋裏去抱了個百寶箱出來。她從懷裏摸出一把掛繩的鑰匙,把它塞到謝士洲手裏。

“祖母私庫裏好東西不少,那些原本都是要給你的,如今這樣,倒不好拿了,你就把這箱拿去,回去那邊就別像以前那麽任性,脾氣多少改一改,見著那頭的太太老太太這些嘴甜點,你們到底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你哄著點,長輩會疼你的。”

謝士洲點頭答應下來,這鑰匙他不肯收。

“你收下,收下來我才安心。”

“這些年已經敗活很多,實在沒臉拿您這個。”

“說到底你這樣也是我慣的,你就這麽兩手空空的走,要我怎麽放心?大男人一個總不能花媳婦兒錢,大不了當是祖母借給你的,你先拿去,等把這段熬過去了,以後再給我還來行不行?”

老太太這麽說,謝士洲才肯收下,祖孫兩個又說了些話,謝士洲還在寧壽堂陪著吃了頓飯,這才抱上箱子回他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