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巔峰高度(第4/5頁)

像是艾滋病人,我們就給他發藥物,做做心理關懷;如果是兔唇兒,我們給他做個手術;免費午餐更簡單,我們讓他能吃頓有營養的午飯……”

“但是校園暴力呢?處理它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您知道為什麽嗎?”

雲飛鏡嘆了口氣。

她知道程漣舟的意思,她也知道校園暴力的援助究竟難在哪裏。

她當初身陷泥淖,怎麽可能只是傻站著挨打,不考慮一下解決的手段。

“因為雙方都是未成年人,因為心理傷害難以界定,就連身體傷害都……”

雲飛鏡調整了一下坐姿,端起熱茶杯來喝了一大口。

校園暴力的問題之一,在於雙方都是未成年人。

未成年,因為沒有明確的判斷能力,也沒有清晰的後果意識,大多數人作惡都是從眾行事,甚至不會知道自己造成了怎樣的危害。

——即使見血。

他們會想,大家都這麽做了,我也只不過是和大家一樣而已。

他們會覺得,旁邊的那個誰踹了三腳,我也只是打了一拳罷了。

甚至他們會認為,之前把他的書包扔進垃圾桶,他翻書包的樣子還挺滑稽,全班同學都笑了,好玩。

——施暴者無聲地受到默許、承認甚至鼓勵。

這些施暴者哪怕長大了,回想起當初的舊事,也完全不能體會到給受害者帶來的傷害。

他們天然就有一層“我昔日年少無知,畢竟小嘛,不懂事”的保護膜。

這讓他們甚至不會有一點愧疚心。

雲飛鏡當初被打出腦震蕩後,是去查過法條的。

然而沒有用,這幫不了她。

故意傷害罪成立與否的界定,在於是不是輕傷。

法律上的輕傷和正常人眼中的輕傷是不一樣的。

皮膚缺損到需要植皮的,是輕傷;至少骨折兩個趾節的,是輕傷;視力下降到0.7以下的,是輕傷;頭皮撕脫傷面積達二十平方厘米的,是輕傷。

至於雲飛鏡那個輕微腦震蕩……哪怕是發生在成年人身上,最多也就是拘留十五天而已。

像陸縱是個未成年人,即使雲飛鏡跑到警察局把他告了,那也照樣是不痛不癢。

被撕毀的書什麽都不算,被扔進洗拖把水池的書包什麽都不算,打在身上的一拳一腳什麽都不算,全校人冷淡漠視的眼光,一個明知誣陷也不澄清的“小偷”名聲,也什麽都不算。

即使被欺淩者會因為這些欺淩深夜夢魘,即使十幾年後想起那段經歷仍會泣不成聲,即使絕望到站在高樓天台一躍而下……世上也沒有那筆公道能討。

正因如此,雲飛鏡從二樓半跳下的時候,才會死死地抱著自己的右手。

先區考再轉學是雲飛鏡當時唯一的出路。

學轉不成,她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條。

程漣舟看著雲飛鏡的眼中已經盡是感嘆之意:“看來您是明白的。”

“可是,即使我們給受校園暴力的孩子做了心理疏導,即使我們調整了他的生活環境,即使我們給他轉了學——”

程漣舟萬分遺憾地說:“不是每個人都像您一樣優秀的。進入一個全新的,陌生的環境,想要融入一個新的集體,本來就需要更多的驅動力。”

而受到過傷害的那些孩子,是更傾向於自我封閉的。

因為過去的那些經歷,他們甚至可能喪失了一部分社交能力。

“而且我說句難聽一點的話,”程漣舟嘆了口氣,“現在學籍問題越查越嚴,各個省市對於想在本市內轉學的態度,都是不一樣的,連借讀生都管得厲害。”

“您想做的這個公益辦起來了,做心理疏導、轉班、再不行轉學……假如有人想利用您這個機構轉學,欺騙您,說他受到了校園暴力該怎麽辦呢?”

“假如被霸淩者已經抑郁,在您插手的第二天,就跳樓自殺,您怎麽辦呢?”

“您已經考慮的非常周全了,只是少了最重要的一點。”

說到這裏,程漣舟隱晦地看了雲飛鏡一眼。

“因為是未成年人,所以受害者和加害人,他們都是有家長的。”

“即使情況太過分,加害者的家長也會為他全力呼籲奔走——這個看起來您想到了。”

“但是受害者可能生活在一個頑固不化的家庭,他的家長堅持認為孩子被欺負一定是孩子自己有問題。面對免費的心理咨詢,家長認為這是在耽誤孩子時間,耽誤了他的學習……那您又該怎麽辦呢?”

聽到這個問題,雲飛鏡的睫毛微微地一顫。

因為她生命中大多數時間都是沒有家長的,所以她把這個漏了。

“小姐,校園暴力的公益沒有人做,是有原因的。和孩子牽扯上的事,永遠都是大事。兔唇兒的公益都能做到一地雞毛,何況太多漏洞可鉆校園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