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此夢(第3/3頁)

薛懷朔帶著補償心理,說:“現在就可以給你親。”

江晚驚喜地笑笑,微微俯身,手指真的慢慢地往他眼睛的部位摸過去。

她以前會刻意避免去碰到這個地方,因為她想他應該很在乎別人怎麽看自己傷殘的部位,她應該禮貌地避開。

可是她現在不這麽想了。

昨天晚上最後被攏在懷裏的時候,她就該去親親他的眼睛的。

該親親他的。

“師兄……以前看不見的時候,會害怕嗎?”她的聲音不自覺放得又輕又慢,手指一點一點掀開他遮眼的白紗。

“不記得了。”他回答:“師父很早就給我制作了義眼……材料來自北海,很好用,一直沒換過。然後過了不久送了南流景給我,我就能看見了。”

“第一次看見顏色的時候,我還哭了。”他說到這個,有點不好意思,咧了咧嘴,似乎是想笑一笑緩和氣氛,但是沒笑出來。

因為江晚在很輕很輕地摸他的眼睛。

她不像以前那樣害怕了。

她在心疼。

薛懷朔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他眼睛閉上了,義眼確實做得好,他閉上眼睛的時候看起來和常人一點區別都沒有。

“難怪師兄你和弘陽仙長的關系那麽好啊。”江晚說:“他對你真好,我喜歡他。”

她輕輕地吻在他的眼睛上,唇下義眼的觸感十分僵硬,不僅是眼睛,她手放在他肩膀上,他的肩膀也在不自覺用力。

“你把這些都告訴我了,”江晚喃喃說:“師兄你真好,以後我也對你好。”

他想把什麽都告訴她,可是他沒什麽好說的,他過了幾百年一模一樣的乏味日子,他能說的只有閉關那天太陽很大,山裏的花好像開了。

他不確定,他是個無聊的人,以前從來不注意花有沒有開。

薛懷朔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麽也看不見,南流景取下來了,他的眼睛也閉上了。

可是那黑暗中仿佛驟然燃起大火,幹枯的骨頭在火裏燒得噼裏啪啦,火焰周圍的空氣在扭動,熱氣炸得到處都是。

她在輕輕吻他的眼睛,吻了又吻,愛不釋手,好像手裏捧著什麽寶物似的,可那只是一對假眼睛。

只是因為喜歡他,喜歡他喜歡到連他不好的東西也喜歡了。

黑暗中的大火越燒越烈,火焰亮得晃眼,火舌氣焰囂張,燎到人的臉頰、頭發、鼻尖,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痛,只是覺得有點癢癢的——或許就是痛,只是過去他一直被教導、被告知這種感覺叫做“癢”——所以他繼續奮不顧身地往火焰上靠。

薛懷朔不怎麽休息,也很少做夢,但是他莫名覺得這場景他曾經在夢裏見過,他想不起是哪個夢境了,或許此夢正是一生。

此生正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