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相

“二哥?”清離的手裏還握了枯枝,手背與尉遲璟的劍穗輕輕擦過。

聽到尉遲璟喚出的稱呼時,他乍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轉過頭來時,見到尉遲璟那飽蘸淚意的雙眸時,清離看得有些出神。

“西晉太子為何喚我二哥?”清離擰了眉,甚為納悶。

面對面前的這位男子,他無端地生出幾分自卑的心態來。

他得知,近來,西晉太子身在東晉皇宮。

他在範溪宮裏撫琴時,也窺見過這位西晉太子,只覺當真是天人之姿。

因為尉遲璟的樣貌能力都過於完美,這兩年,他待在範溪身邊,也聽說了不少有關尉遲璟的傳聞,心生欽佩之意。

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宛若雲泥之別。他本以為兩人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卻沒料到,這位西晉太子見了他,竟會有如此激動的情緒,還喚他為兄長。

“能與你稱兄道弟的,都是人中之龍。你不會有我這種跟廢物一樣的哥哥。”清離側過身去,眸光黯了黯,留給尉遲璟一個寂寥的側影,“西晉太子,想必是認錯人了。”

尉遲璟將長劍收回劍鞘,望著清離的側影,心中感慨萬千。

猶記當年,尉遲允舌戰群儒時,吐字鏗鏘有力,沉穩精到,盡顯指點江山,雄姿英發之勢。每回率軍臨出征前,尉遲允從不會許下天花亂墜的諾言,但眉宇間,皆是信誓旦旦。

以往的他,站在千軍萬馬之中時,即使只露出一個側影,也是光芒萬丈,那份氣勢也是獨一無二,能叫人一眼辨出,是當世的傳奇。

而如今,他只能以一介琴師的身份,在世上卑微地活下去,甚至連記憶都沒有。

尉遲璟的心裏不是滋味,如有一雙手在緊緊扼住他的咽喉,令他無法呼吸。

靜默片刻,尉遲璟啞了音,語聲澀澀:“二哥果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二哥雖只長我幾歲,但你從小就成熟內斂,還親自督促我的劍法和功課,比父皇還要嚴厲。我剛所使的劍法,就是你親手教。你督促我那些,是想讓我不去當一個一無是處的皇子,並非逼我去處理政務。你見我對朝政之事不感興趣,你事事都替我扛著,讓我隨心所欲地瀟灑了很多年。”

清離聞言,恍惚地轉過眸,盯著尉遲璟,看了良久,眼眸上似有水流湧過。

不知為何,聽起尉遲璟說起那些往事,他的心中亦是慟然,感覺那些事確實像是真實發生過。

在他的記憶深處,好像的確有過這麽一位至親的弟弟。

須臾,清離垂了眼睫,盯著手臂上所纏的繃帶,長嘆一聲,“實不相瞞。上次在狩獵場時,我受了刺激,確實是想起一些畫面。但在那些畫面裏,我看到的是屍山血海,斷臂殘骸,那太過血腥,悲慘的如同人間地獄。若在我身上,當真發生過那般慘痛的事情,我想,我定是不願去想起來。”

“我在想,我已經一無所有,現在,唯一能擁有的就是一份淡然。若是憶起過往的事,想必只會徒添悲傷,那份淡然也會蕩然無存。所以,自從我醒來後,我便極力去忘卻那些畫面……”

尉遲璟倒抽數口涼氣,眸光凝滯,雙眉間逐漸地凝了郁色。

當年,白虎灘一役,所有參戰的將士都一去無返,極為慘烈。二哥親眼看著那麽多與自己同甘共苦的將士相繼死去,而自己卻能得救,獨活於世,想必定會痛恨自己,日日活在陰影之中。

而且,遲遲等不到救援的二哥,在將士們死去時,或許也意識到害死他們的並非敵人,還極有可能是自己的至親。二哥當時的心情,怕是恨不能一死了之。

面對如此慘痛的記憶,換做是他,他也寧願去遺忘。

“抱歉,我不該強迫你去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尉遲璟退後幾步,心沉了沉。

二哥大難不死,已是萬幸。

若是想起所有,面對過去與現在的巨大落差,二哥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扛了那麽多年的責任,二哥確實該卸下,去追求他想要的生活了。

這時,清離緩緩地回過頭來,看向他的眼裏,添了幾分光亮,“但我現在的想法變了,若我真是你那位早逝的二哥,我想,不管如何,我覺得我還是要想起過去的事。”

尉遲璟訝異地掀眸。

清離又嘆道:“待在東晉皇宮的兩年,我對於東晉和西晉兩國之事,多多少少也有所耳聞。我知道,你一直因為尉遲允的事對東晉有怨言,責怪東晉言而無信。可這兩年來,東晉的七殿下待我不薄,若不是他,我當年可能也不會有生路。現在,到了我該報答他的時候。”

“若是我找回尉遲允的記憶,能讓你們不再苦惱,讓兩國百姓免於兵禍之亂,那一切的痛苦回憶,我都是能夠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