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責難(第2/3頁)

皇帝看了一眼何九娘,捋須笑道:“方才在書齋中見到九娘所書《怨歌行》,忽然有感而發,便譜了此曲。”

賢妃道:“聖人一刻鐘不到便譜成此曲,一氣呵成,真真如有神助。”

皇帝叫寵妃恭維得通體舒泰:“那也是九娘的詩和得好。”

五皇子道:“表姊還作了詩?那我定要拜讀拜讀。”

何婉蕙頭皮一麻,這魔星一開口,總沒有好事,正想著如何婉拒,賢妃卻道:“阿蕙,你表弟想看,便與他看看又如何。”

何婉蕙只得從卷軸架上取下方才那頁曲譜,卷起呈給尉遲淵。

尉遲淵往前展開,發現這曲譜原是綴在何婉蕙的手跡後頭,卷首是班婕妤的《怨歌行》,接著是何九娘擬的同題詩。

五皇子歪著腦袋輕聲誦了一遍,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一味地笑。

何婉蕙兀自忐忑不安,便聽他道:“表姊此詩深得古意。”

何九娘松了一口氣,總算這渾人還有幾分清醒,在皇帝面前不敢大放厥詞。

正思忖著,尉遲淵卻又接著道:“昔有班門弄斧,今有班門弄歌,妙哉妙哉。”

沈宜秋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簡直有些憐惜何婉蕙,牙尖嘴利之人不在少數,敢當著皇帝、太子的面說這種話,普天之下也只有五皇子一人。

這話說得促狹,連尉遲越都不免牽動了一下嘴角。

皇帝也是又好氣又好笑,瞥見何婉蕙眼中淚光閃閃,立即板下臉道:“五郎,不許作怪!快與你表姊賠不是。”

尉遲淵放下詩卷,向何婉蕙作個揖道:“是我口無遮攔,表姊切莫放在心上,表姊的詩自是極佳的,不然阿耶也不會以曲相和。”

何婉蕙聽他語氣誠懇,卻依舊在含沙射影,不由將下唇咬得發白,皇帝碰巧看見她作的詩,又不是她有意叫他看的,他要以曲相和,莫非她還能拒絕?

她自然看得出皇帝的眼神中不止有長輩對小輩的關愛,更有男子對女子的欣賞,這眼神她並不陌生——她平生所見外男不多,但十個裏有八個這麽看她,只因她生得美貌,又富有才情,難道也能怪她?

她心屬的是太子,對皇帝並無什麽想頭,心中光風霽月,一派坦蕩,但賢妃心胸狹隘,素有醋癖,聽了這話保不齊生出什麽誤會來。

她覷了覷姨母臉色,果見她面露不豫。

何婉蕙心中惱怒,卻不能對皇子甩臉子,只得道:“五殿下喜歡說笑,能博殿下一笑,是九娘之幸。”

皇帝打了幾句圓場,將此事揭過不提,賢妃看了眼更漏,命宮人擺膳。

幾人仍舊圍著前日那張大方幾案用膳。

酒過三巡,皇帝放下酒杯,對著下面揮揮手,舞茵上翩翩起舞的教坊女子便即行禮退下。

皇帝對身邊黃門點點頭,那黃門退出殿中,不一會兒,領了十來個女子,都作女冠打扮,身著青絹羅道服,頭戴銀蓮花冠,個個婀娜俏麗,柔媚生姿。

皇帝對這些女子道:“還不拜見太子與太子妃。”

眾女子齊齊向尉遲越下拜,嬌聲道:“奴婢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尉遲越叫他們叫得起了層雞皮疙瘩。

一見這陣仗,在場眾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尉遲越不覺去看沈宜秋,卻見她一臉無動於衷,端著茶杯的手穩穩當當,連羅繡都不曾顫一下,不由胸中發堵。

皇帝果然道:“往後你們就是東宮的人,須勤謹伺候太子、太子妃。”

眾女齊聲應是。

尉遲越卻道:“多謝阿耶美意,但兒臣宮中不缺侍奉之人,兒臣正欲趁年下放歸百名宮人。”

皇帝知道兒子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但兒子的房裏事,他這做父親的實在不好插手,便看向賢妃。

賢妃會意,笑道:“傻孩子,放歸宮人是福德,你只管放,這些人又不是與你做雜役的。”

她頓了頓道:“你後院中只得三人,成婚至今,也無佳信,便是做耶娘的不急,朝臣也要急了。”

說罷瞟了一眼兒媳,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不止是為你,也是為阿沈分憂。”

提到皇嗣,皇帝也皺了皺眉,臉色凝重起來:“你也不小了,誕育皇嗣刻不容緩,再無佳信,如何向百官與萬民交代?”

賢妃見皇帝替她撐腰,霎時忘了對兒子的畏懼:“聽聽,阿娘是後宮婦人,不識大體,我的話你不聽便罷了,你阿耶也這麽說,你總要放在心上。”

兩人這話是對尉遲越說的,卻都看向沈宜秋,譴責之意溢於言表。

沈宜秋心知自己得表個態,請個罪,再拜謝皇帝的好意,將替她“分憂”的美人收下來,回去勸諫太子廣播雨露——這便是太子妃的職責所在。

她正要履行太子妃的義務,卻聽尉遲越道:“啟稟父皇,此事乃是三郎之過,是兒子力微才薄,不堪大任,只能以勤補拙,埋首案牘,以至於無暇他顧,與太子妃無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