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借兵

謝刺史將太子妃和周洵一行延入府中。

幾人分賓主坐下,周洵便道:“敢問使君,城中朔方軍與州府軍還剩多少人馬?”

謝刺史面露愧色,作個揖道:“某守城不利,城中守軍折損過半,朔方軍只剩五百余人,州府軍約有一千五百人,戰馬約剩八百匹。”

周洵微微蹙眉,點點頭:“與周某預料的相差無幾。”

謝刺史起身避席,向沈宜秋道:“仆身為刺史,外侮當前,無力抵禦,愧對聖人,亦有負殿下與太子妃娘娘的囑托,仆罪該萬死。”

沈宜秋道:“謝使君不必自責,我見靈州城雖被圍困,城中百姓臨危不亂,裏閭街衢依舊井然有序,全賴謝使君安撫有方。”

謝刺史縱然為官多年,聽太子妃這一番發自肺腑的稱贊,心中又羞慚又寬慰,百感交集,紅了眼眶,連道慚愧。

沈宜秋看了一眼周洵,又道:“術業有專攻,排兵布陣是周將軍所長,有將軍在,定能守到援軍解圍。”

周洵微微頷首:“娘娘謬贊。”但語氣中絲毫沒有一點受之有愧的意思。

若換了平日,謝刺史難免覺得此人不可一世,可現在周洵這舍我其誰的態度卻叫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想了想,坦言道:“說句實話,兩位莫見怪,若非娘娘與周將軍回援,謝某恐怕撐不到明日便要降。”

周洵聞言大驚。

沈宜秋額上也沁出了冷汗,幸虧他們及時趕到,再晚一步,恐怕就萬劫不復了。

她向周洵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開口,斟酌了一下詞句,對謝刺史道:“使君不願將士白送性命,寧願一力承擔降敵的罵名,可欽可佩。”

謝刺史跪倒在地,嘴唇顫抖:“有娘娘明鑒,仆死不足惜……”

她頓了頓道:“只是使君有所不知,阿史那彌真自以為見辱於聖人,心懷怨懟,伺機報復,絕不會因使君寬仁而善待投降將士和百姓,這是其一。北狄一向以戰養戰,先前的定遠、新堡與懷遠皆是邊塞小城,到了繁華富庶的靈州,定會燒殺劫掠,無惡不作,這是其二。”

周洵也點點頭:“便是打到只剩最後一兵一卒,也不能投降。”

謝刺史後背上冷汗涔涔,登時後怕不已:“謝某只知阿史那彌真曾在長安宿衛多年,深得聖人寵幸,以為他會念在皇恩的份上……”

沈宜秋與周洵對視一眼,都甚感無奈,皇帝的確是十分寵幸阿史那彌真,只不過是將人當作舞伎伶人般寵幸。

不過誰也不能道皇帝的是非。

默然片刻,謝刺史道:“幸而聖人與太子殿下英明,敢問周將軍,邠州援軍可是已經開拔了?不知有多少兵馬?”

周洵目光閃了閃,遲疑了一下,還是據實說道:“周某還不曾收到太子殿下和邠州的消息。”

謝刺史臉色一白。

周洵接著道:“不過謝使君不必擔心,殿下得知靈州被圍一定會令邠州守軍發兵來救,想來不日便有消息。”

謝刺史心裏稍定,苦笑了一下:“仆一驚一乍,見笑於娘娘與周將軍。”

沈宜秋勸慰了他兩句,便道:“眼下當務之急是商量出一個守城的章程。”

說罷看了眼周洵,問謝刺史:“不知城中守軍將領是哪位?“

謝刺史道:“竇將軍在靈武戰死,眼下統領守軍的名義上是謝某,不過謝某只是白占個名頭,實際調兵遣將的是朔方軍押官丁書平。”

周洵微微蹙眉,押官是統率五百人的將領,一下子趕鴨子上架統領數千兵馬,除非天縱奇才,否則必定難以勝任。

從今日攻守的態勢來看,這位丁押官顯然不是。

沈宜秋道:“周將軍深諳用兵之道,曾統領數萬禁軍,若是謝使君信得過我,能否讓城內守軍統一受周將軍調遣?以免令出二門。”

謝刺史本來就有此意,見她給足了自己臉面,哪裏有二話,鄭重向周洵行禮:“多謝周將軍救靈州將士與百姓於水火,請受謝某一拜。”

周洵連忙起身回禮:“謝使君言重。”

沈宜秋道:“調兵遣將之事便托賴周將軍。此外,我有一些愚見,不知是否可行,請兩位參詳。”

她頓了頓道:“其一,我想請謝使君從百姓中多征募一些壯勇,分擔收集弓箭、運石、修補城墻、扶助傷兵、安葬屍骸這些瑣事,如此將士可輪番休息,全力禦敵。”

周洵也點頭:“今日周某見到將矢石運上城墻的都是將士,損耗體力甚是無謂。”

謝刺史道:“謝某早該想到的,真是慚愧。”

沈宜秋接著道:“其二,請謝刺史下令各坊佛寺道觀醫館收容救治傷兵,並由州府出錢,向商賈采買傷藥與所需資材。”

大量傷兵僅靠州府醫博士和醫館大夫一定不夠,許多佛寺本來就設有悲田病坊,救治貧苦信徒,許多僧人都粗通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