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仿佛和白蘭芝有著深仇大恨一般,第二日,天還未亮,各大報社就已在奧黛爾的勒令下,加急印出了她的《女性宣言》,並將它刊在了最顯眼的頭版。每一個從書店櫥窗、車站報攤、報童身旁經過的路人,都能看到她那激昂有力的文字:

各位女性同胞,你們好!

在此,我必須揭露一個人人皆知卻無人揭露的現實:

那就是巴黎歌劇院的舞團,早已淪為妓.女的天下。我前段時間上演的一部歌劇,明明並無芭蕾的橋段,卻因為某些人利欲熏心,而強行在第一幕結束後加入芭蕾的元素。我憤怒,我惋惜,我無奈。同樣是女子,為什麽我在為自己事業艱辛奮鬥的時候,她們卻躲在陰暗的後台,靠著年輕嬌美的容貌,和有錢的男人進行著不可告人的勾當。

我必須提到一個人,那就是史上首位穿著足尖鞋的女高音,白蘭芝。不得不說,她十分聰明,並且很會炒作。但我想更正一下,早在一百年以前芭蕾舞者就已經能邊跳邊唱了,她並不是首位既能跳芭蕾又能唱花腔的舞者。我不介意被人打敗,但我介意被一個肮臟、汙穢、腐朽的人打敗!至於我為什麽如此說她,且聽我慢慢道來。

在大革命時期,《婦女和女性公民權利宣言》就已宣布:“女人生來自由,而且和男人平等。”

在阿特米希婭·真蒂萊斯基之前,人們都說女性是不會畫畫的;在克拉拉·舒曼之前,人們也說女性是沒有作曲才能的。我舉例這些名人,並非是想借此擡高自己的地位,而是想說,社會上眼界開闊、思想進步的女性越多,我們的地位才會越高;見識狹窄、思想腐朽的女性越少,我們就越不會受到桎梏。而白蘭芝,就是我們的桎梏!

她曾是克萊頓公爵的女寵(在此,我要批評一下大公的不良作風),從未受過正統教育。“和你相比,她顯得一無是處,只會爭風吃醋和投機取巧。”這是公爵殿下的原話。這樣的女子於整個女性群體,都是糟粕、病毒般的存在。

試想,假如你的女兒以這種人為偶像,每日不想著勤奮好學,而思索著如何修飾自己、如何攀附權貴,那她將成為一個怎樣的人?假如你的妻子以這種人為偶像,那就更可怕了,一旦她碰見比你有權有勢的人,她將立馬拋棄你和家庭。假如你的丈夫以這種女子為偶像,那他還可能成為英明理性的一家之主嗎?長此以往,家破人亡,法國再無獨立耀眼的女性出現,整個國家都將陷入發展的困境,後果不可謂不可怕。

另外,我想為芭蕾正名。它是十分優秀且古老的藝術,不該變成這些人投機取巧的跳板。我希望未來能有更多的芭蕾啞劇湧現,而像白蘭芝這樣的穢物,最好是消失不見。女性應該遠離這樣的壞榜樣。現在的女子活著真是太艱難了,我不想看見她們因為個別品行不端的人,而步入歧途。

最後,抄襲的埃裏克先生,沙龍的邀請函已送到你的手上。屆時見面,若是你道歉心誠,我們還有商量的余地,不然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這篇文章在巴黎各個階層引起了軒然大波。

自從奧黛爾利用自身影響力,擴大商品銷量後,不少商家就學聰明了,他們不敢直接印奧黛爾的肖像——她是大明星,不好惹;只敢印一些小演員的肖像上去,以此刺激銷量。白蘭芝則是被他們選中的那個小演員。本以為她至少能紅一段時間,沒想到她隕落的速度堪比流星。印著她肖像的香煙剛剛出廠,她的風評就跌落到了谷底,白送給窮困潦倒的老煙槍,對方都不屑抽。

商家望著一批印著白蘭芝肖像的滯銷貨物,愁眉苦臉,快要哭出了聲。現在走在大街上,只要聽到白蘭芝的名字,路人不管跟她有無仇怨,都會唾罵上兩聲,好像不罵就不是緊趕潮流的巴黎人一般:

“白蘭芝?聽說是個娼.婦。”

“怪不得美得那麽邪門,原來是大公豢養的女寵啊。”

“什麽女寵?她就是個妓.女!我丈夫以前可老實了,去小劇院見了她一面後,就染上了嫖.娼的惡習。要我說,這種女的就應該抓起來,不然一些老實男人肯定會被她蒙騙。那些男的沒家庭還好說,以後自然就會懂她有多壞,有家庭的話,那豈不是害得別人家破人亡了?”

路人紛紛贊同:“對對,要不奧黛爾怎麽說她是‘穢物’呢,她肯定沒少幹汙穢的事情!”

流言傳播的速度仿佛駭人聽聞的鼠疫,一夕之間,人人都認為白蘭芝面目可憎、令人作嘔。還有人煞有介事地說她是個鴇母,專門誘惑無知少女墮入欲.望的深淵。她曾踮腳唱花腔的美談,被人們刻意淡忘。

暗地裏包養芭蕾舞女的貴族紳士,看見奧黛爾的文章後,都紅著臉和舞女撇清了關系,像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舞女們失去了經濟來源,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倒。她們不禁恨毒了白蘭芝:要不是她,奧黛爾怎麽會揭露芭蕾圈子的亂象?要不是她買通樂評人,給自己冠上“首位穿足尖鞋的女高音”的名號,奧黛爾又怎麽會和芭蕾作對,拿芭蕾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