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頁)

有記者想到埃德加·德加,一位只畫芭蕾舞女的畫家。他在歌劇院的後台找了半晌,果然在更衣室前找到了正在專注作畫的德加,連忙跑過去,詢問他對白蘭芝的看法。德加頭也沒擡:“我只關注舞女舞動時的線條。”

記者得到這麽一句似是而非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原來德加也看不慣芭蕾圈子的潛規則啊,要不然和芭蕾舞女來往最密切的他,怎麽不為她們發聲呢?

想到這裏,記者下筆如神地寫了一篇抨擊白蘭芝的長文,發表在藝術刊物上。頓時,白蘭芝在藝術界的名聲也變得臭不可聞。

總是門可羅雀的小劇院此時堪稱熱鬧非凡,之前被埃裏克威脅過的記者,氣勢洶洶地蹲守在門前叫罵,嗓子發幹了都不肯離去;身材臃腫的主婦挎著籃子,三三倆倆地擠在一起,交頭接耳,時不時地發出嬉笑聲;長發長須的三流詩人、樂手、畫家,在劇院門前引頸眺望,故作清高地發表人生感悟,想借著白蘭芝被罵的東風出名。

一時間,小劇院前充斥著罵聲、笑聲、起哄聲,旁邊有人冷眼旁觀,有人搖頭輕嘆,還有人趁機兜售小商品,已然成為一道混亂的奇觀。

同一時刻,濟貧院43號。

加斯頓嚼著發幹難咽的面包,滿臉狐疑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你說你是奧黛爾的女仆,證據呢?”他喝了口粗茶,勉強咽下抹布似的面包屑,“我和白蘭芝有過節不假,但卻不是我站在奧黛爾女士這一邊的理由。你走吧,我這張布滿貧窮痕跡的椅子,容不下你的尊臀。”

他的話語看似清高和輕蔑,卻難掩其中急切,最後一句話更是將自己的心思暴露無遺,就差扯著嗓子大喊“我想要錢”了。女仆哪裏不懂他的意思?她微微一笑,將一個皮箱推到他的面前:“當然不會讓您白白出力,這是定金。稍晚會有一個著名的記者過來采訪您,請您一定要說實話。如果您說得正確,我們會將剩下的酬勞雙手奉上。”

加斯頓眼珠子轉到下方,把箱子打開一條小縫,立刻被裏面的東西鎮住了,吞了一口很大的唾沫:“你們有這麽真摯的誠意,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放心,放心,我一定‘如實’描繪白蘭芝的形象。她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是清楚不過!”

女仆本想留下來監督他,因為那名記者的發言對奧黛爾十分重要,但屋內彌漫著一股黴味,仿佛有人長年累月的生病,她聞著胸口發悶,實在不敢久待,又見加斯頓相貌英俊,舉止端正,不像是一個會亂說話的人,就微笑著點點頭,起身離開了。

她前腳剛走,一個女聲就膽戰心驚地響起:“加斯頓……她是誰呀?白蘭芝又是誰呀……”

問話的人是加斯頓的妻子,要是以前,她肯定不敢多管閑事,但這段時間,加斯頓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對她拳打腳踢,也不再跑出去廝混,每天按時完成濟貧院送來的活計。一開始,她不敢置信,以為這是他哄騙自己的新把戲,誰知他竟堅持了五六天,簡直聞所未聞。她像一頭被傷害過的小獸般,慢慢地接近他,湊到他的腳邊。本以為他會驟然暴露真面目,把她踢開,然而他卻一把抱住她,低聲承諾:“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在他溫暖的懷抱裏,她哭得泣不成聲,以為他真的悔改了,要跟她好好在一起。誰知這天午後,來了一個女人,給了他一個箱子,竟又讓他露出從前險惡的目光,她不禁很害怕,害怕之前的他只是一場幻夢,忍不住跑出來小聲詢問。

加斯頓摟著皮箱,正在幻想如何吃喝玩樂、左擁右抱,女人的聲音是一把榔頭,把他打回了現實。他想也不想地一腳踹過去:“滾開,我受夠你這個又老又醜的蠢婦了!你知道嗎?我發財了!這些婊.子可真他媽有錢,給我一箱黃金就為了讓我抹黑白蘭芝,哈哈哈哈哈,天下竟然有這樣的好事!”

他站起身,在狹窄陰暗的房間裏興奮地轉圈:“等剩下的金子到手,我要在市中心租一套——不,買一套公寓!把老大老三接過去,再給他們找個家世顯赫的新媽媽……”

他沉浸在陡然暴富的巨大快.感裏,絲毫沒有察覺到已有人站在木門前。

薄薄的一層木門根本無法阻攔兩人的聲音。加斯頓的妻子被踹到在地,捂著心口,驚惶地啜泣道:“你要離開我?你還要把老大老三帶走?那老二怎麽辦……我怎麽辦?”

加斯頓理了理衣領,對鏡欣賞著自己棱角分明的輪廓,意氣風發地笑道:“你?你只是我成功人生一段晦暗的過去。至於老二?老二那個賠錢貨就留給你吧,你可以帶她去找白蘭芝,讓她接濟你們母女倆,她喜歡做好人,我就讓她做到底。跟你說個笑話,上次我把她騙出去,本來想在荒郊野外強了她,誰知碰到了一群匪徒,對方想劃破她的臉,我趁機逃跑了,後來她找到我,竟沒有責罵我,也沒有要補償,只要我不再打罵你們,你說好笑不好笑?這個女的當婊.子竟當出道德責任感來了,開始管別人家的閑事。上午鄰居跟你說她閑話的時候,你不也附和了幾句麽,是不是沒想到她暗地裏竟這麽關心你?真是嘲諷!真是可笑!這個世道啊,好人是沒有前途的。她那麽幫你,你不還是罵她嗎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