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埃裏克似乎有些醉了。

盡管他的神情看不出半分醉態,太陽穴到耳根卻全部變成了粉紅色,看上去就像是在臉紅一般。

白蘭芝一手挽著他的手臂,另一手摟著他的後腰,把他扶上了馬車,悶悶不樂地叮囑道:“以後不許喝酒。”早知道陳釀十五年的威士忌度數那麽高,相當於香檳的五倍,她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喝下去的。

埃裏克鉆進馬車,身形平穩,聲音也很平靜:“好。”

白蘭芝靠在他的肩上,對車夫點了點頭。聽見他的回答,不知為什麽,她的心裏一陣疼痛:“你太慣著我了。”

“你是我的妻子,”他加重語氣,強調地說,“我的。”

說著,他側過頭,像是要跟她傾訴一個小秘密般,嘴唇貼在她的耳垂上:“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我會很多……”他眉頭微蹙,像是在認真回想自己會的技能,“我會變魔術,會腹語,會唱歌,會作曲,會木工,會建築設計……我還可以繼續學,我學東西很快。”

“白蘭芝。”他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聲音低緩沙啞,“我可以給你最精彩的生活。”

喉嚨有些發堵,心臟像是被洶湧滾燙的感情淹沒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把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憋了回去,眯起眼笑著說:“我相信你。”

他也對她微笑了一下,眼神竟像純嘗情.事的少年般純凈。

從巴黎歌劇院回到他們的住處,馬車要趕四個多小時。白蘭芝怕他坐著難受,在膝蓋上放了個軟墊,扶著他躺了下來,又用手指輕揉著他的太陽穴。

很快,他閉著眼睡了過去。但即使入睡,他的手指依舊扣著她的手腕,很緊,掰不開。

埃裏克太缺乏安全感了……

有時候,她只是去湖邊散了一小會兒步,忘記告訴他,回到家後,都會被他冷冰冰地審問半天,然後接下來一整天,她再想走出他的視線範圍之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被他這麽感情熱烈地深愛著,她雖然很開心,也很享受,卻非常擔心他的精神狀態。

他的情緒太不穩定了,簡直到了不正常的地步,而她想讓他像一個正常人那樣面對生活。

她想讓他相信,她是真的不會離開他,會陪伴他直到老去。

不知不覺間,馬車已行至郊外的樹林,月光透過枝椏,搖落重重暗影。白蘭芝揉揉眼,滿眼困倦地打了個呵欠,也想躺著睡上一覺了。

“停下——”

“前面的馬車,給我停下!”

倦鳥驚起,樹葉簌簌落地,馬兒嘶鳴一聲揚起前蹄,被迫停下。

幾乎是同一時間,埃裏克睜開雙眼,單手撐起身,坐了起來。他取下掛在車壁上的繩索,一圈一圈地纏繞在手臂上,低聲安慰著白蘭芝:“別怕,有我在。”

白蘭芝搖搖頭:“我不怕。”

外面,車夫不悅地問道:“你們是誰?”

“我們是奧黛爾女士的仆人。埃裏克先生,白蘭芝小姐,我們主人在樹林裏等著你們——她想告訴你們,她有辦法解決你們目前的困境。”

——

樹林深處,奧黛爾轉過身,露出一個微笑:“終於見到你們了。”

白蘭芝上前一步,擋在埃裏克的身前:“奧黛爾女士,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恩怨已經了結了。”

“那是你以為。”奧黛爾收斂起笑意,臉色陰鷙地盯著她,“白蘭芝,我和你之間不死不休。當然,也有辦法了結,那就是——把你身邊的人讓給我。”

白蘭芝還沒弄明白為什麽奧黛爾對她的恨意如此之深,又被她後半句話弄懵了:“你說……埃裏克?”

“不然還能是誰?”奧黛爾彎起食指,扣著鼻尖,笑得優雅而魅惑,“埃裏克,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知道你在創作《唐璜的勝利》嗎?”

“我沒有在創作。”

“你在撒謊!我知道《唐璜的勝利》是你的心血之作,是你準備帶進棺材的一套曲子……你創作了二十多年,不可能半途而廢。”她把原著裏埃裏克的原話復述了出來,“我知道你是超越莫紮特的天才,莫紮特的唐璜只能讓人哭泣,而你的唐璜,會把所有人的情感焚燒殆盡,我知道你想當勝利的唐璜……”

“是麽。”

月光清冷,奧黛爾左肩上的骷髏頭也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她咧開嘴角,似乎想要笑得甜美,臉頰卻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你知道嗎?你身邊的那個女人根本理解不了你的內心,只有我才能讀懂你……我知道,你就是拜倫長詩裏的唐璜,你才華橫溢,遊歷各國,卻因為一張臉,被排斥在人間之外……我能感受到你內心的孤寂、痛苦、憤懣,你是英雄,你是唐璜一樣的英雄!跟我在一起吧,我能治好你的臉龐,給你帶去唐璜一樣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