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管是原著還是音樂劇,魅影一開始都沒打算出現在原女主的面前,直到夏尼子爵的出現。

這是整個故事裏最容易被忽視的一個角色。當觀眾被魅影傳奇卻悲慘的命運吸引時,似乎都忘記了引發這一切的源頭,是魅影對夏尼子爵的嫉妒心。

音樂劇是濃縮版本的原著。音樂劇裏,夏尼子爵相貌英俊,身份高貴,是巴黎歌劇院名正言順的投資人,也是原女主從小到大的心儀對象。如果說,魅影象征著陰影、黑暗;夏尼子爵則代表著光明、希望。

他試圖把原女主從女高音休息室帶走的行為,激怒了藏身暗處的魅影,從那時起,故事就開始向詭譎、陰沉的方向發展……

為了向夏尼子爵示威——又或是,為了向原女主證明,自己比夏尼子爵更有頭腦和手腕,魅影威脅劇院經理,戲弄卡洛塔,絞死布凱,甚至不惜令吊燈墜毀,弄出一場大火,也要將原女主搶奪到手;原著中的他則更加瘋狂,隨身帶著一個恐怖的生死袋,讓原女主在“嫁給他”和“炸毀整個劇院”中做抉擇。

仔細想想,系統進度開始有變化的那天,不正是白蘭芝穿足尖鞋唱花腔獲得盛贊的那天麽?

從那天開始,她的命運就和白蘭芝牢牢地綁定在了一起——每當她因為嫉妒,犯下一個錯誤時,系統的進度就會暴漲一截,賜予她更大的能力,誘使她犯下更多、更可笑的錯誤……

原本的她已不缺金錢,卻因為嫉妒白蘭芝的外貌,瘋了一樣地追名逐利,想要超過白蘭芝。她變成了故事裏的魅影,因為嫉妒相貌英俊、身份高貴的夏尼子爵,而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原著裏,達珞珈曾說,埃裏克並不覺得自己是人類,所以也不受人類的道德束縛。

就在剛剛,她還像魔怔了一般,因為系統的功能而沾沾自喜,自認為淩駕於這個世界之上,甚至不必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

除了沒有戴上面具,沒有幽居地底,她和故事裏的魅影……還有什麽區別?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將化為惡龍。

怪不得埃裏克會跟她說這句話……他已經看穿了系統的意圖,即使他的頭腦裏沒有系統的概念,他也看穿了。就算她因為系統的刻意誘導,得到了與他一致的陰暗面,他們之間的心性與智慧,還是相差得太多、太多……

至於,唐璜的勝利……

說起“唐璜”,很多人第一反應都是他過於風流的情.史,而忽略了他在拜倫長詩裏,是一位遊歷整個歐洲的人物。《唐璜的勝利》,表面上象征著魅影想要占有原女主的決心,實際上,他所期望的勝利,只不過是有人理解、有人陪伴,走出黑暗孤寂的地底。

有那麽一瞬間,奧黛爾想大笑,想大哭,想跟眼前的人傾訴一切,畢竟他們背負著同樣的原罪,有著同樣的煩憂,然而,當她擡起頭時,卻只能對上他冷淡無情的金色眼睛。

他不同情她的遭遇。

甚至,因為她剛剛的挑釁,他還對她產生了洶湧的殺意。

奧黛爾低低地笑了一聲,感覺走到這一步,完全是自己自作孽。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說的就是她了吧。

“我知道我錯在哪裏了……但是,為時已晚了,對不對?”她喃喃地說著,跪倒在地上,看著鏡中的自己,因為容貌調整的關系,她已經快要忘記自己最初的模樣,“我沒想要針對你。你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個陌生人,我針對你幹什麽。我真正的眼中釘是白蘭芝。”

說出這句話,奧黛爾頓時輕松了不少,因為種種原因,她一直無法承認自己把白蘭芝視為對手:“一開始,我只是嫉妒她的容貌……我從未見過長得這麽美麗的女人,於是攛掇公爵把她趕了出去;後來,我開始嫉妒她的能力,她絕對想不過自己有多麽特別,穿著足尖鞋唱花腔,哈,即使我有——有那個人的幫忙,也做不到這點。別說我,後世也沒人能做到!然後,我又嫉妒起了她的運氣。你們知道嗎?我殫精竭慮,精心經營了一整年的名氣,被她一張臉、一支舞、一段話,毀得幹幹凈凈,你說我怎麽能不嫉妒,怎麽能不瘋狂?”

她的眼睛開始變紅,不知是因為不甘,還是因為淚水:“埃裏克,就算你擁有驚世的才華,那又怎樣?當某一天,你碰上比你高貴、比你英俊、比你有修養、比你更懂得討白蘭芝歡心的男人,我不信你不會嫉妒不會瘋狂……我只不過是犯了連你都會犯下的錯誤!”

話落,繩索猛然收緊。

奧黛爾的臉頰瞬間漲成紫紅。

眼淚一顆接一顆地落了下來,她的嘴角卻始終含著笑,維持著優雅的弧度:“你恐懼了,你憤怒了。”她短促地冷笑了一聲,隨即劇烈地咳嗽起來,“我告訴你,我不怕死,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不就是死嗎?我不怕,反正我在這個時代已經活膩了,你想殺就殺吧,我不會再向你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