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頁)

權宦這條路比起權臣更加艱難,永遠是曇花一現,永遠不可能萬古長青。

他不過是盡量多爭一些日子罷了。

等王黨的羽翼被削減,萬黨也爭得頭破血流之時,太後和群臣要處理的,只怕就是他了。

慕良垂了垂眼瞼,接著轉身,毫不猶豫地踏回雕梁畫棟的宮殿內。

等替娘娘鋪平了路,他的燈也就該熄了。

……

王瑞是走回府的,殷姮在他門口候了許久,一見到他立馬迎了上去。

“老師!”

她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您怎麽沒坐轎子,皇上說了什麽?”

王瑞又往前遲鈍地走了兩步,過了會兒才發現了殷姮,扭過了頭,對她咧嘴笑了笑,“沒事,皇上恩準我告老了。”

“什、什麽?”

“哦對了,”王瑞拍了拍殷姮的手,“皇上已經下旨,明日起你就是內閣次輔,我西朝還從未有過這麽年輕的次輔,殷姮啊,你是前無古人,萬不可辜負聖心啊。”

他說完,不顧殷姮的愣怔,一個人扶著門墻邁進了府中。

“回去吧,啊,回去吧。”他入了門,見殷姮還是愣愣地望著自己,於是揮了揮手,“我沒事啊,你回去吧,明日還要上值,早點歇息吧。”

殷姮站了半晌,許久才彎腰抱拳,哽咽著道,“是,那學生……就先回去了,您老也早些休息。”

她轉身離去,擡起袖子拭淚,王瑞站在門口看著,閉上了眼睛,許久才轉身前行。他傴僂著脊背,幽幽地嘆了口氣。

腹背受敵啊。

殷姮回到了自己家中,她眼中的淚水早已在路上風幹,攬月迎出來,“主子回來了?宮裏怎麽說?”

“閣老日後就在家中頤養了,萬清升了首輔。”殷姮步履匆匆,直入寢屋,從枕頭套子裏抽出一張條子來。

那上面寫著幾個小字,隱約能看見“反民於初五……天佑祥瑞……萬望警惕、提前應對”幾個字,以及落款的日期,是二月二十八。

今天是三月初五,這是六天前的密報。

她眼眸中劃過深思,接著握著那張條子走到了燭火前,將那張條子燒了幹凈。

女子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鶴蚌相爭,她這個漁夫也不能只是幹看著。

王瑞暫且下去了,萬清即將做大,萬黨一派對她來說實在是麻煩,她得想辦法去掉些萬黨的羽翼,尤其是能左右皇上心思的人,絕不能久留。

蘭沁酥……慕良……

前者就是個貪榮享貴的蠢貨,沁禾不在,萬清事忙,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燒起來。

難的還是慕良,得想個法子把他從皇上身邊支開才行。

殷姮捏著下巴踱步沉思,司禮監掌印不大可能離開宮裏,慕良也沒什麽大的錯處能讓她捏,無法立即扳倒。

等等,宮裏?

女子擡眸,順天府有皇宮,應天府也有皇宮!

應天府……南直隸江蘇。

她旋即坐下,攤開了紙,提筆落字,很快就寫完了什麽東西。

……

江蘇·常州

蘭沁禾到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和北京比起來,江蘇多了水墨氣息。二月底,滿城濕潤的冰雪氣,是同北京不一樣的風景。

她先去省裏報道,拜見了江蘇巡撫兼布政使的淩翕。

“老師!”

分離了十年,蘭沁禾乍見淩翕忍不住鼻尖一酸,掀了袍子往下跪去。

“來了?”淩翕見了她也頗有感慨,她扶著蘭沁禾起來,上下打量,紅著眼睛點頭,“這一路可好?”

“好,一切都好。”

“你母親和家裏呢?”

蘭沁禾眨去了眼中的淚光,直直點頭,“都好,老師呢?”

“我能有什麽不好的。”淩翕笑著,她臉上著了淺淺的妝容,依舊不失二十年前的美人氣度,盡管從前的淩翕是不上妝的。

兩人坐下了說話。

“你也算是守的雲開見月明了,”她拉著蘭沁禾的手,眼神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擔憂,“這次你來常州,背後牽著什麽你也該明白,縱使能出來做官了,可日子未必如從前痛快。”

“學生明白。”蘭沁禾頷首,“盡力而為罷了。”

從國子監司業到常州知府,雖然看似只升了一級,可做的事大大不同,惹上的幹系也極為復雜,尋常的官員有朝中的大員舉薦,背後就只扯著政黨的關系,而蘭沁禾卻是太後舉薦的人,於是除了萬黨、她背後還牽了層太後。

淩翕實在是擔心她這位空有抱負卻無經歷的學生,“常州不比別處,你凡事都得謹慎踏實,實在有過不去的坎就來找我,我能幫上的一定幫。”

她不僅是蘭沁禾的老師,也是她的淩姨,是看著蘭沁禾長大,把她當做半個女兒的。

這也許是人人都會說的客套話,可蘭沁禾知道淩翕並不是隨口敷衍。

從當初蘭國騎遠征,蘭家負債累累開始,她就盡全力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