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2/2頁)

“文宗帝,這些年你一直是這樣自我安慰的吧?”

“包括面對我父親也是,是啊,他不過是臣子,就算是個功臣,也應該對你惟命是從,他怎麽敢獨占著你的心上人,怎麽敢明晃晃地從你手裏搶人,怎麽敢忤逆犯上?但你多大方仁德啊,你忍了他這麽多年,你縱著他,容著他,給他高官厚祿,給他豪宅闊邸,哪怕靖遠侯目中無人不將你這個帝王放在眼中,你也依舊如此的慷慨仁慈,所以當你要殺我父親的時候,你就可以想,我已經給過這個跋扈的奸臣這麽多機會了,是他不珍惜,他被我殺頭抄家,也是他自作自受。”

“是這樣吧,文宗帝,你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文宗帝定定地看著溫阮,張了張幹渴的唇,很久沒發出聲。

溫阮抱起貓兒窩進椅子裏,看著慘白陽光裏文宗帝同樣慘白的臉,細小的微塵在光柱間騰飛翻轉,她依舊輕聲說:“文宗帝,我有說錯麽?我前段時間一直覺得很奇怪,在你身上有兩種情況太過矛盾。”

“一方面你說你愛我娘親愛得死去活來,為了她納了淑貴嬪,還去聽盛月姬的歌聲,最後還想將我收入宮中,可是另一方面你明明是個睿智狠辣的君王,作為一個心狠手辣的皇帝,你不可能如此沉溺於兒女情長的舊事中,這些事可能會占據你生命中的一個角落,但只會是一個很小的角落,絕不足以影響到你對朝事的判斷。”

“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你只是表現出你愛我娘親愛得死去活來。”

“你是一個處處追求極致完美的人,你出宮去聽盛月姬唱曲,只要足夠小心就絕對不會有人發現,可你依舊讓三皇子隨時做好為你背鍋的準備,你不容許任何微小的失誤和偏差。”

“而我娘親,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失誤和偏差,你被這種過失長久地折磨,與其說你是意難平,不如說你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麽阮家姐妹愛上的人都是我父親,憑什麽我父親處處不如你卻得能到我娘親的歡心,憑什麽你做了那麽多我娘親就是視若無睹毫不感動,你陷入了執拗中,最終偏執。”

文宗帝坐直了些身子,盤膝看著溫阮:“所以你利用了這一點,不停地放大本只是我生命中一個角落的過失,不停地折磨我,直到我精神崩潰。”

溫阮笑道:“不錯,你欺世盜名,最終自欺欺人。”

“但我愛月兒,你不能將此全部抹殺。”

“你當然愛她,只是這份愛畸形了而已。”

“你很聰明,比你娘親更聰明。”

他說這話,就說明溫阮的推論是對的。

溫阮歪頭想了想,說:“我沒有多聰明,我只是看多了話本。”

以及,專注於搞黃澀。

所以順帶著對情感分析也有所涉獵。

畢竟跟盛月姬刷了那麽久的經驗值,不能白刷不是?

文宗帝慢慢站起來,那道陽光照在他半邊身子上,他的臉隱在昏暗的光線中,身上似乎又有了往日那份龍威凜然。

“孤不喜歡太子,他出生那日,孤就想淹死他,是皇後將他保了下來,孤當初,應該殺了他的。”

“孤有無數個機會殺他,但始終未能得手,你可以說孤天性寡情,對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如此狠手,但其中原因,你可以去問皇後,她應該不會瞞你。”

“但如今他既已是天子,孤也只能認輸。”

“當日你父親攔著太子不許他殺我,是不想太子擔上弑父的惡名,有些汙點,朝臣不服,天下不敬,皇位不穩,你父親為了他這張帝位,可謂用心良苦,都讓孤想起當年,他為了讓我登上帝位,是如何禪精竭慮的了。”

“溫仲德一生歷經三朝,扶了兩個皇帝上位,當真波瀾壯闊,堪稱奇人,孤敗在他手裏,不算冤枉。”

“阮阮,在龍椅下面有一個暗閣,裏面放著一封密信,你去取出來,然後交給你父親。”

他回頭看著溫阮,眼中有些古怪的情緒,像是慈愛,也像是其他。

“你發間那枚釵子不錯,給孤看看?”

溫阮留下了發釵。

走出偏殿後,忽聽得太監一聲高唱,太上皇,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