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2頁)

至於褚皇後為什麽要回應樓貴人,那純粹是因為褚皇後這人好勝又好鬥。比如說今日,她其實不用來聽雨台槍樓貴人的風頭,因為無論她來不來,這三位宗親都還是要專程找時機去拜訪她的。

可她就是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這裏,帶著對皇帝的挑釁。

自家姨母是這樣的性子,褚謐君已經習慣了。

樓貴人像是終於認輸,不再說話,褚皇後朝她笑了笑,她端起酒樽,亦朝皇後一笑。

但這一笑之中,暗含嘲弄。

褚謐君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她看向常昀,對方和她一樣猶疑的蹙起了眉頭。他們兩人的觀察力都相當敏銳,將長輩們的每一個表情都盡收眼底。

“陛下是否覺得有些悶了?”樓貴人忽然開口問道,接著她莞爾輕笑,雙掌一擊,之前早就藏在聽雨台某個角落裏的樂師款款走出,撥弦吹笛,奏響了一支柔婉的樂府舊曲。

有侍者上前,將七只大鼓錯落有致的擺好。接著一名身著飄逸舞衣的女子躍出,和著樂聲翩然輕旋於鼓上,其身姿如驚鴻遊龍,長袖招展,流風回雪。唯有在起舞時,才能驚覺一個女人的身軀竟然可以柔韌到這種程度,便是新春的柳枝都不及她盈盈一握的纖腰。

盤舞時興多年,不知有多少舞者為此鉆研,然少有人的舞步可以如這個女子一般輕盈流暢。她是山林中靈巧的燕雀,而腳下的盤鼓是老樹的枝椏。樂聲不急不緩,像是一陣風悠悠回蕩天地,她裙袂隨風而動,自在從容。

常昀認得這個女人是誰,這人不久前還曾在半路攔住他們,借走了濟南王的馬車。

只是在到達聽雨台後,她便和他們分開了。原來是準備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皇帝面前。

無論是皇後的高貴,還是樓貴人的嫻雅,都輸給了這女人的婀娜風情。她還年輕,如怒放的春花。

樓貴人看向於美人時,眸中藏著些許得意。褚皇後則是半垂下眼睫,神情頗有些陰郁。

很明顯,今日於美人會出現在這,是樓貴人的安排。因為是打算給她一個足夠驚艷的開場,所以事先沒有告訴皇帝,為了不讓皇後知道,於美人上路時也是偷偷摸摸的,身邊只待了一個宦官。看現在這情況,這兩個女人多半已經結成了同盟。

希望將於美人帶來這裏的濟南王,不要因此受到皇後的遷怒。常昀不安的看向了那個一時好心將馬車借給了於美人的少年。

***

在於美人一舞還未結束時,常昀借著不慎打翻酒樽的機會,離開了聽雨台。

他今日來聽雨台,不僅是為了見天子,還是為了和另一個人見面。

聽雨台下,一名年老的宦官已經藏在黑暗中等待常昀很久了。

“世子。”這名老者還是這樣喚著已經被改封廣川侯的常昀。

常昀點頭,詢問老人:“父親還好麽?”

這個老人是清河王的舊部。

清河王畢竟是曾經做過皇帝的人,即便已經退位很多年了,在宮裏也總歸還剩下一兩個心腹。這名老人是負責出宮采辦的宦官,是清河王與常昀聯絡的紐帶。

這老人提出想見一見常昀,常昀拗不過,就約在了這裏。

“方翁想要見我,所為何事?”常昀沒有時間和他多磨,直接了當的問道。

“這是……可以為世子所用的人。”方翁顫顫巍巍的從袖中掏出一份帛書,上頭密密麻麻的寫著不少人名。

常昀呼吸稍稍急促了些,十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散漫而又無用,卻沒料到清河王在宮中竟還藏著這樣一股不算小的勢力。

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常昀知道自己父親登基時不過是個孩子,在位沒幾年便被廢去,十余年過去,他為何還有如此多的心腹?

“帛書上的人,世子都要記下。有需要時就去找他們。”方翁細細叮囑,“帛書得燒了,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常昀本能的往後退了幾步,想要離這個陰沉沉的老人遠些,“我有件事不明白。”

“何事?”

清河王雖然落魄,但常昀自小便有儒生武者前來清河王府邸教他詩書與刀劍,清河王對此的解釋,是那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不忍他的兒子長成一個廢物,所以才不要束脩免費來教導常昀。

常昀從前還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父親讓他學什麽,他便學,學成什麽水平了,他也不計較。直到進入東宮之後,他才發現那幾個所謂的和父親一塊喝酒賭錢的朋友,都是當世之名儒、名將。東宮所教的帝王之學,皆是他早年接觸過的東西。

“為我問一問父親……”常昀將聲音壓得很低,如同囈語,“他是不是,始終都沒有忘記皇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