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公子想問什麽?”老婦人轉過身去,認真的注視著常昀。

出於某種直覺,她總覺得常昀面善,好似是在哪裏見過似的。

常昀歪頭想了一會,道:“貴府小娘子年幼時曾來過洛陽,在下曾見過她幾面,想冒昧的問一句,小娘子而今可好?”

常昀說的小娘子,指的是數年前曾經來到洛陽的阿念。如今阿念也有十五歲了,不少瑯琊權貴都曾拐彎抹角的打聽阿念的情況,打得是與褚家聯姻的主意。

但是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同,他的眼神清澈溫柔,帶著淡淡的悵然與懷念,卻並無追名逐利之徒的熱切。

傅母心下一軟,對他道:“小娘子一切安好,只是在聽說表姊平陰君去世後,難過的病了一陣子。”

“東安君一定很傷心吧,東安君可好?”他真正想打聽的,其實是與東安君有關的事情。

“東安君近來身子也不大好。”傅母選擇實話實說,大概是因為面前的年輕人有一張讓她覺得親切的臉,於是她也就不由自主的將他當成了自己的晚輩,在常昀的攙扶下,一面沿著回廊徐行,一面說道:“別看東安君數十年不歸洛陽,她心裏其實還是念著洛陽的親故的。洛陽這幾年不太平,她心中憂慮,自然也就病倒了。”

見這個年輕人一臉擔心,傅母又寬慰他道:“好在東安君畢竟年輕,身子一向不錯。她又不似尋常婦人,家底豐厚,還愁找不到名醫良藥麽?”

常昀於是不動聲色的舒了口氣。

“公子還有什麽要說的麽?”傅母本身就出身不低,又陪伴東安君多年,見多了各色人物,察言觀色的本事磨煉得極其出色,很快就看出了常昀滿腹心事重重。

常昀卻搖頭,“不,我沒有什麽要說的。”

他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探望褚相,和東安君的傅母說上這麽幾句話已經足夠。

他沿原路返回,走入褚相休息的那間房屋內。

屋中清苦的藥味彌漫,逼得人幾乎窒息。老人躺在榻上,在聽見常昀刻意加重了的腳步聲後,他睜開了眼睛,“陛下來了。恕老臣病重,無法起身向陛下行禮。”

常昀並不在意這些,他徑自走到一旁坐下,君臣又或是祖孫二人就這樣相對無話。片刻後有婢女端上一碗湯藥,常昀起身將藥端了過去。

婢女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但又不敢阻攔。在收到褚相的眼神示意後,婢女躬身退下。

常昀端著湯藥走到了褚相面前,老人伸手接過——他還不至於病到連進食服藥都需要有人幫助的地步,那一雙粗糙幹燥的手將碗接了過去,仍然是穩的。

“有幾個問題想向相國討教。”常昀說:“我朝與東赫蘭這一戰,預計將持續多久。”

“約莫三四年。東赫蘭此番南下,目的不在於劫掠財富更不在於宣揚國威。所以沒辦法如過去那樣用絲綢食鹽和公主換取和平。東赫蘭吞並西赫蘭,只余下西赫蘭殘部遠逃西域,赫蘭分裂盡半個百年,終於重歸統一,南下進攻中原,一方面是為了消化戰果,以戰養戰,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揚威。”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下,低頭喝了一口藥。在他說話的這段時間裏,常昀一直都在認認真真的聽。

“此外,東赫蘭大概還想要河套一帶。西赫蘭余部猶存,以至於重新統一的赫蘭不得不放棄西邊部分草場,然而人口倍增之後,原先他們所擁有的草場無法供養。所以這回開戰,一方面是消耗過剩的人口,另一方面是試圖奪取河套沃原以養部族。”

“那我大宣之國力,能與他們耗上幾年?”

“關鍵在乎糧草。樓巡南下之際,肆意擄掠,使北方諸郡生靈塗炭,之後樓軍長期駐紮京畿,為常邵所驅使,可數萬大軍,養起來極廢錢財。雖說後來這支軍隊被陸陸續續又調回了北境,但在京畿一帶的損失還是已經造成。我前些年曾使人整頓過漕運,南方之糧可調往北方,然而這樣終究是勞民傷財,不知能支撐到幾時。”

“難道我們就這樣陪著東赫蘭耗,一直耗到國力衰敗為止?”他問,好似一個純粹求知的學子。

褚相閡目不言,這是要他自己去思考答案。

“西赫蘭。”片刻後,常昀清晰的吐出這個詞。

西赫蘭雖然大敗於東赫蘭,只能逃匿於西域,卻焉知沒有東山再起那一日。從東赫蘭主動放棄西部草場這一行為,就可以看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敗後的西赫蘭,依舊擁有著能夠讓東赫蘭忌憚的實力。

“卻不知西赫蘭何時能夠收拾山河,重整旗鼓。”褚相似漫不經心的嘆了口氣。

“若是陌敦能夠回到西赫蘭,零散的部眾便等於有了主心骨,西赫蘭再起,指日可待。”常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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