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西域諸國雖稱為國,實際上領土狹小,如星子一般散布在雪山、草原與綠洲之間。然而部分國家領土雖不值一提,卻因扼守要道而擁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西域,車師前國。

地處東西交通咽喉的車師前國永遠都是那樣熱鬧,每年都有數不清的人往來。不久前這裏有一隊中原來的富商到來,惹來了不少人的側目。

原因倒是很簡單,赫蘭兩部混戰,使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受到了影響。聽說漢人為了避免卷入東西赫蘭之戰,撤回了西域都護府,並封閉了玉門、陽關,以至於有一段時間,在西域都幾乎看不見新來的漢人行商。

但凡事不可絕對,商人逐利,也有不少人冒險翻閱山嶺荒原,繞過邊境關隘來西域謀取財富。故而這一隊中原商人只是暫時的引起人們的側目,卻並未讓太多人驚訝。

很快便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了,他們停留在車師前國,以絲綢換取毛皮和珠寶。

這一隊中原行商數目不少,但出手的貨物並不多。他們在車師前國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但這裏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來到又有數不清的人離去,因此也沒有誰會去費心關注這樣一夥人。

某一日,這群商隊被請如了車師王的宮殿。

他們停留在車師前國長達數月,實際上是在觀察這個王國上下,同時打點車師貴族,終於得到了面前車師王的機會。

出乎車師王意料的是,商隊的主人居然是個年輕的女子——至於多年輕他並不知道,因為女子用紗羅遮住了面頰,只能從她的聲音、體態會舉止中判斷,此人年紀並不算大。

起初車師王還懷有輕視之意,然而很快他就不得不正式起了眼前這個年輕人。

年輕女子雖是漢人,但胡語說得極流利,言語間不難看出她對車師的了解和處事的圓滑老辣。

車師王輕咳了一聲,用漢話對她說道:“娘子恐怕並非尋常商賈吧。蒞臨弊地,有何指教?”

年輕女子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西赫蘭單於致信車師王。”

車師王大驚,他原來見女子談吐不凡又是漢人,還以為這是中原那邊某位豪富之家的千金,卻不想這竟是西赫蘭的……

“吾乃西赫蘭使節。”女子用清晰平穩的語調告訴他,“奉我單於之命,聯合車師王——共謀大業。”

西赫蘭幾年前大敗於東赫蘭之手,單於彌迦葉死後,部族逃竄於西域。西域姑墨女王與西赫蘭有血緣之親,故收容了這一部族。

後來又聽說彌迦葉曾在中原做人質的兒子逃回了部族,在母親與阿姊的幫助下即位為單於,西赫蘭短時間內迅速恢復了元氣,使姑墨附近的溫宿、龜茲、疏勒皆臣服於這位西赫蘭的新單於。

但這些都只是車師王聽說的傳聞罷了。車師前國靠近東赫蘭,早已被納入了東赫蘭的勢力範圍。東赫蘭人派來了僮仆校尉抽去稅收並嚴密監管車師。故而車師王也沒有途徑了解西邊的情況。

“西赫蘭使節,竟是一名漢女?”車師王仍在猶疑中。

“正因是漢女,故能不惹人懷疑的來到您的身邊。”褚謐君說。

“好膽略。”車師王道:“但你現在告訴我你的身份,就不怕我即刻將你拿下,扭送到東赫蘭人那裏?”

“我既然敢來這,就說明我已有了萬全之策。”褚謐君不慌不忙,“倒是您處於懸崖側畔,岌岌可危。東西赫蘭之爭,使西域商道不可避免的遭到了破壞,車師受到的波及亦是不小。更不用說東赫蘭對貴國的敲骨吸髓。”

“貴使遠道而來,難道就是為了憐憫與嘲弄麽?”

“自然不是。”紗羅之下,女子的眼眸明亮,像是能直刺人心,“方才說了,我來這裏,是為了同車師王共謀大業。”

*

車師城外,商隊早已整裝待發。

褚謐君由車師王的衛兵親自護送出城。這時已是深夜,露水凝結在草木上,成了寒霜。大宣曾經的清河王,而今的商隊總管在聽到響動後,即刻從淺眠狀態醒轉,策馬朝褚謐君奔來。

“如何?”他問。

但見褚謐君既然能夠平安無事的從車師王宮走出,便知一切順遂,他們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

褚謐君轉身朝車師衛兵行了一禮,用胡語同他們叮囑了幾句,看著他們離去,消失在夜色中,而後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掀開面上覆著的紗羅,朝他頷首,“成了。”

西域車師前國、車師後國、蒲類、鄯善,皆以暗中與西赫蘭定下盟約,只待有朝一日共同反擊東赫蘭。

當然,盟約這種東西並沒有多大的作用,不過是一張白紙幾行黑字,實力不濟時,對方隨時可以撕毀。褚謐君此行最重要的收獲,在於試探清楚了西域各國的對東赫蘭的態度,以及東赫蘭的勢力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