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劫(3)

聶予衡持劍在手,朝向東面,心思卻是分成了兩道,一道留在了身旁的少女身上,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六年摸爬滾打,教會了他一件事——除了自身的武藝和手裏的劍,他別無可信。天元教中沒有同伴,沒有信義,有的只是更加鋒利的刀刃,和眼前更為龐大的利益。只要利益相合,那便大可稱兄道弟;若是利益相悖,那麽下一瞬只有刀劍相對。

這個突然跳出來、信誓旦旦說要與他合作的人,說不定只是為了在這一刻,將他引入到某一個陷阱裏。

聶予衡嚴陣以待。

這個世間誠然有善意。

只是,善意是強者的施舍,而不是弱者的所有品。

她的善意,他不能信。

蘇小淮緊握長鞭,放出神識一探,只見那是一個約摸十七八歲的男子。那人身材瘦小,藏身在叢中,手持雙刀,氣息弱得幾不可聞,倒是個匿型的好手。

既是這般身量,又用著雙刀,這人定是擅伏擊的刺客。刺客講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刹那間暴起制勝,其瞬間的爆發力不可小覷,可教人在眨眼間身首異處。

只不過,這人的弱點倒也明顯。一來若是暴露了自身,教對手有了防備,其得勝的幾率將會大大減少;二來其持久力較弱,若是能將此戰打長,定然是吃不消的。

如此一想,蘇小淮心裏便有了底。

一對二,對那人來說,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要是她,她一定會溜的。

可是等了片刻功夫,那人卻一動不動,看架勢,他竟是要潛伏到底,打定了主義拿下他二人。

蘇小淮暗笑,這倒是生了個倨傲的性子,練雙刀當真不適合他。只不過,這比起耐心來,蘇小淮卻是比不贏他的——畢竟,她還餓著呢。

她可不喜歡挨餓。

聶予衡正等待著,卻不想身旁的少女竟是徑直向東邊走了過去。

他眸子一眯,正想著要否出聲喚她,猛地見其身側躥出了一個人影,刀光一閃,便向她的脖頸招呼過去。

蘇小淮心知如此,早有準備,擡手用鞭柄一擋,只聽“鏘”的一聲,她將攻勢化解,縱身躍到三步開外。

那人如影隨形,一步逼到她的身後,想來定是知曉用鞭的她不善近攻。蘇小淮反手持柄堪堪吃下那人一招,提氣一蹬,欲要拉開距離。

飛身間,就在她回身揚鞭之時,卻猛地見那人僵在了原地,面色猙獰。她一愣,目光下移,只見那人的胸口已被一把長劍貫穿。

蘇小淮驚了一跳。

那人抽搐了幾下,吐出一口血來。長劍一抽,那人的身體便“撲通”栽到了地上,而他的身後,正是面無表情的聶予衡。

蘇小淮:“……”

這也……太快了吧?!

雖知他武功高強,可她實在沒想到,他竟能毫無聲息地逼到那人身後,將這人一招斃命。

蘇小淮走上前,心有余悸,便見聶予衡手起劍落,幹脆地取下了那人的頸圈。鮮血噴湧,濺到了一旁的草叢上,將幽綠染成了暗紅。

她斂眸不看,卻教他多看了她一眼。

心知這不是原主的性子,她頓了一下,望了過去,看到了那人腰間的頸圈。

“啊,他還有五條。”她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去,拿了那掛著的頸圈。她咧了咧嘴,取了其中兩條遞過去,輕快道,“這倒是省功夫了。”

聶予衡擡手去接,不防碰到了她的指尖,冰涼。他復又看了她一眼,沒有多問,只道:“走吧。”

·

路上,聶予衡順手殺了一只兔子。因著烤火會有煙霧,怕是會招來敵手,遂二人只得茹毛飲血。

蘇小淮一邊吃,一邊在心裏默默流淚。雖說她這身子也是這麽吃過來的,她自己本身是個妖精,也該習慣這種生活。只是在被好吃的食物嬌養了那麽多年之後,這樣的生食,當真是讓她沒了胃口。她只好憋氣吞了一些,再吃了點兒果子,勉強算填飽了肚子。

入了夜,聶予衡本來是打算去他圈定的範圍走上一遭,看看是否有人或獸類入了他的陷阱,或是看看有沒有人的足跡的。只是眼下身邊多了一個人,他不便走動,更見她天一黑,就瞌睡連連的,實在是走不了,遂是帶她上了樹。

二人各自坐在枝上,蘇小淮心知此處是安全的,遂是放松下來,打了一個呵欠,問道:“你不困嗎?”

聶予衡看了一眼周遭,只道:“無礙。”

蘇小淮打量著他戒備的模樣,撅了撅嘴。今日疲乏,她用了不少靈氣,眼下倒是儲備不多了。她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溜達了一圈,只見銀白的月光穿過枝杈,落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眉眼的輪廓。

只見他抱劍坐在樹幹上,修長的右腿支起,四肢緊實,沒有片刻的松懈。

她歪了歪腦袋,也不知道她現在撲過去吸他的靈氣,會不會被他一劍給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