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五劫(6)

宋大人……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宋大人吧?

蘇小淮思忖少許,應了一聲“知道了”,擡步便去。結果她沒走兩步,就被常久久給攔了下來,只見她一臉急切地道:“發髻發髻!還有衣領!你快整理一下,這樣不行!”

蘇小淮睨了她一眼,撚了一個術法收拾了一番,問道:“如此可行?”

常久久繞著她飄了一圈,這才點頭道:“還算行……”

一人一鬼朝著那宋大人所在而去。一路上,蘇小淮只聽得這常久久緊張地跟她說了一大堆的儀禮,活像趕著去伺候皇帝。真的是,有那麽著急嘛?

蘇小淮叩了門,裏頭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進來。”

這聲音舒緩柔和,似河水洗練過的鵝卵石一般溫潤。

她推門進去,擡眼只見是一位白衣男子,面如冠玉,文質彬彬,倒頗是一幅儒雅的讀書人的模樣。他見她,便是溫溫一笑,暖意倍盛,只是笑不及眼底。

這人的臉,蘇小淮實是太過熟悉。只道在昭陽公主的記憶裏,她沒有一天是不念著他的。

當朝丞相宋即溫。

那個原主暗暗思慕得肝腸寸斷的男人。

出現在探花樓也就罷了,只是沒想到他還養了常久久這樣一個耳目。

蘇小淮頗有預感,只覺她許是即將要撞破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她剛要上前行個禮,卻見那常久久竟是直直地飄到了宋即溫的眼前。她滿面潮紅,捧住了自己的心口,仿佛要因心跳過速而死一般激動地道:“天啊!奴家從沒有這般近的看過大恩人的臉啊!親娘呀!恩人俊得奴家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蘇小淮:“……”

“久久?”宋即溫見蘇小淮臉色有些詭秘,他淡蹙眉,似是有幾分憂慮地問道,“可是哪裏不適?”

……眼睛不適。

蘇小淮施法,一把將那即將要親上去的常久久給拖了下來,作禮笑道:“無礙,宋大人安好。”

禮罷,宋即溫便讓蘇小淮落座,溫柔地過問了她的近況。蘇小淮依著那常久久的記憶,一一答了過去,只覺這人說話溫文有禮,關懷備至,仿佛教人浸潤在和煦的春風中一般。如此一接觸,蘇小淮遂多多少少能理解原主和常久久為何會這般沉迷於此人來。

相聊了一盞茶的功夫,宋即溫臉色漸漸嚴肅起來。他取了茶盞,輕抿一口,擡眸望向蘇小淮,道:“此外,有一事,需要你留心。”

蘇小淮見他進入了正題,這便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這探花樓雖說與那朝堂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幹系,然因其名氣頗大,京中重臣多有往來,人免不得酒後吐真言的,是以這探花樓倒也成了一個“耳聰目明”的好地方。

只道原來最近朝中頗為動蕩,傳言有逆臣勾結,欲要策反。宋即溫便吩咐她道,要她在陪客之時多多留心,若得機會,必要不著痕跡的套問。

這事兒不算難,倒很是麻煩。

蘇小淮畢竟還擔著那長公主的身份,自然是無暇幫這常久久做這事的。

她權且應了下來,宋即溫復又提點數句,便起身道要走。常久久一聽癟了嘴,在宋即溫身邊繞來繞去,哭道:“大人……”

蘇小淮起身相送,雖說那常久久是只鬼,但畢竟蘇小淮還是看得見她,不願撞上去,是以堪堪一避,卻貼近了宋即溫幾分。

本想著那宋即溫這般知書達禮的性子,許是會扶她一把,不想他竟是下意識地避了開去,淡眉顰蹙,目中流露幾分鄙夷之意。

那情緒轉瞬即逝,蘇小淮卻將他看了個清明。

他誠然是在把常久久當人用,可他卻分明從未把她當人看待過。

送走了宋即溫,蘇小淮把常久久拖回到了她的房中去。

“嗚嗚嗚,好姐姐,你就不能讓奴家多看一會兒嘛……”常久久嚶嚶哭著,作勢拿手帕擦著眼淚。

蘇小淮走到她的床前,撚了一個訣,將常久久的身體顯露出來。她一直用術法為她保養著身子,是以這身子此時倒還算是美的。

人死後,魂魄去投胎,這本就是人之常情。蘇小淮原本就是打著換一個身份去勾搭裴景誠的主意,遂才答應了陪常久久鬧騰的。

她本以為,裴景誠到這花街柳陌是為了尋歡作樂。可她卻沒想到,那裴景誠竟是軟硬不吃。她誘惑他吧,他無動於衷;想要施法強來吧,他又莫名能破了她的法術……

對這般意篤之人,蘇小淮也是沒了辦法。

那玉佩綴著櫻色的流蘇,定是女子之物。那玉佩貴重,他出生寒門,想來不會是他母親相與,而他又對那玉佩這般重視,放在胸口貼身著,說不定正是他心悅之人送他的……

思及此,蘇小淮只覺心口有些悶悶的,不自覺地撅起了嘴巴。

她再想了想,又道裴景誠來這,既是不找姑娘,那便說不定是有什麽事務上的往來。畢竟花街柳巷魚龍混雜,倒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