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5頁)

張正勛的手指雖讓錦繡失望,但也不絕望,至少它具有一觸即發的能力。後來錦繡才知道,這不是手指的緣故,而是因為自己太久沒有被人碰過了,觸覺精神異常敏感,誤以為這是愛情。

天底下哪來那麽多的愛情。都是欲望惹的禍。

保時捷果然為錦繡賺足了面子,那女朋友都不拿正眼瞧她。錦繡積極地應酬,張正勛在一旁小聲地咳嗽,意思是適可而止。錦繡方才有些收斂,找地方規規矩矩地坐下來,對張正勛解釋道:“我以前不這樣的。”張正勛摟了摟錦繡的肩膀,好似讓她放寬心,他都是理解的,他說:“點到為止即可,若一直張揚下去,別人只說你喧賓奪主不會做人。”錦繡覺得他說得是,忙點點頭,說:“教育得對,你就是應該多多教育我,使我也成為一個優秀的、有保時捷的人。”張正勛笑,說:“耍嘴皮你倒是厲害。”他拿著筷子,不曉得該對哪盤菜下手,清湯寡水的,有些倒人胃口。他擱下筷子,說:“真是喜宴變喪宴!就這水準,我開奧迪來就行了,保時捷反而給他們賺了面子,失誤了。”“啊?你還有奧迪?”“嗯,”他說,“一直沒開。你會開車麽?要不你拿去開。”錦繡真想馬上就答應下來。但內心的自尊心不允許她這樣做。該死的自尊。她說:“無功不受祿。”張正勛說:“當然你不能空手套白狼。”她瞪了他一眼,說:“你還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就是想把她騙上床。他說:“那當然,我是生意人嘛。”看來他早就在計劃她。她說:“跟我做生意,你會虧本的。”只是嚇嚇他,一只紙老虎。張正勛坦蕩蕩地說:“沒關系,生意嘛,哪能沒有風險,風險投資,反而賺大錢。”關鍵還是他有錢,才敢說出這樣的話。她沒錢,只是默然。

那天以後,錦繡一連幾天沒有張正勛的消息,有些悵然若失。可氣最近沒有節慶,可以借故發去一條祝福的短信,以便提醒他她的存在。她看不進書,吃不下東西,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朋友看見她說她的背影很落寞,她只是笑,還能說什麽。蘇九久打電話來,說她在南方,第一次看見了海,海水隨時都在改變著顏色,不是我們想象的樣子。錦繡想把自己的事情對她說說,但還是忍住了,只叫她注意身體。蘇九久說:“看著海,覺得一切都不是那麽壞,人只是大自然的一小撮,當然違背不了大自然的規律。”錦繡覺得她講得晦澀難懂,說:“你現在成哲學家了。”蘇九久說:“你以前說我是陰謀家,現在說我是哲學家,人與海,有什麽分別。”錦繡說:“不就有句話叫做‘人心似海’麽。”終於在一天深夜,張正勛突然打電話來,說:“匯報一下你這幾天的情況吧。”錦繡心裏有怨氣,又不能發作,一發作就說明自己在乎他,男人在感情方面是一點不能得志的,得到點志,就得意忘形了,她笑著說:“還是老樣子。”張正勛問:“你想我沒?”錦繡說:“差一點。”張正勛笑笑說:“來我家吧,我想見你。”錦繡有些詫異,看看手表,已經過了十一點,她想說太晚了,但話一說出來就成了“不太好”。張正勛收了笑,正兒八經地說:“你來吧,我讓你知道我是一個好男人還是一個壞男人。”錦繡的意志力正在疾速地崩潰,她想不是他也會是別人。她對自己的這一想法吃了一驚,心裏反問自己,怎麽會是他?他似乎太大了些,雖然一點也不出老,還是小夥子的模樣,風度又比一般小夥子要好些。張正勛見她不說話,說:“二十分鐘之內我見不到你,後果自負。”隨即掛掉了電話。

錦繡急忙地化了個妝,換上了米色的碎花裙。在趕去他家的路上拼命想找出去見他的理由來說服自己。結果是,她欠他一個人情,必須還。難道是用肉體還?錦繡不敢想下去,覺得什麽理由都不足以解釋自己的行為。他住在“溫斯萊堡花園別墅”,進去才發現裏面要命的大,竟迷了路。她打電話過去問,張正勛指導著她走。他說:“左拐。”她就左拐。他說:“右拐。”她就右拐。他說:“站在五號樓下面。”她就站在五號樓下面。他說:“我現在是一個狙擊手,一槍就可以斃了你。”她擡起頭,看見樓上的窗台邊站著一個人,穿一件咖啡色的綢緞面睡袍,臉上的笑似是而非。他對她勾勾手指,說:“上來。”

錦繡進到他家,發現他未開燈,心想糟了,莫不是中了他的圈套。突然頭上一盞燈打向前方,映照在一塊白布上出現影像,她失聲尖叫,說:“你真換成了投影?”張正勛“噓”了一聲,說:“女孩子家家的,聲音這麽大。”錦繡注視著他,心想,挨他的鞭子,也認了吧。他們坐在沙發上看電影,肩並肩,中間故意留著一條縫的距離,張正勛裝著伸懶腰,手在空中劃出個半圓,下落的時候自然就搭在了錦繡的肩上。這樣一來,她就徹底地被圈在了他的懷裏。電影是意大利的《美麗人生》(La Vita e bella),錦繡上回提過這部電影,張正勛把它給記下了。他是個有心的人。錦繡想,不知道他是不是專對她有心。她不敢往下想,一想就生氣,她只會往壞處想,她向來沒自信,盡管有時她會神經質地褪下衣服站在鏡子前長久地打量自己。她的皮膚像半透明的玉,她堅信,歲月要是拿走了這樣的皮膚,就是拿走了她的全部尊嚴。她接近於病態地迷戀自己,又自卑得要命。這些自卑都是過往的男人留給她的。張正勛問她:“幾點了?”錦繡看手腕上的表,說:“十二點半。”張正勛打了一個哈欠,說:“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還完不了。”他一直就看得心不在焉。其實她也是。錦繡說:“將近兩個小時的片子。”張正勛拿起遙控器摁下暫停,說:“我餓了,你幫我煮包面吧。”錦繡想,這樣快就要支使她做事情了。據說他是八月出生的,八月出生的人可不能寵。便半開玩笑地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張正勛從鼻子裏冷笑了聲,說:“看來調教你還需要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