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3/4頁)

她看見從他眼底溢出的焦慮,心頭一暖,對他的印象又好了起來,說:“嗯,不問。”

“聽說張哲成開車送你來的?”

“嗯。”她點點頭,說,“我搭他的順風車。”

“你住哪裏?”

“玉林,西路。”

他笑了一下,把手抄進褲包裏,說:“我們也住得很近,你可以搭我的順風車。”

“你也住那邊?”

“嗯。”

“看來玉林真是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她以前還總嫌那裏的房子舊,以為有錢的人家一早搬離了那裏。現在才知道,舊是舊,舊才能證明裏面住的都是成都本地人。“那我們下班一起走。” 她想,她是該同張哲成劃淸一點界限,不然別人還以為她是心機女,想騎在上司身上往上爬。她是一點野心也沒有的,在事業上。一個女人,做得好不如嫁得好,她一心等著嫁人。以前是想嫁給顏子樂,現在她想嫁給有錢人。總得占一頭吧。“但是,萬一張總監,也要送我怎麽辦?”她也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很不要臉地一問。宋熙正說:“不用擔心,你就說,你和我一起走,他不會說什麽的。

果不其然,下班時張哲成邀她一同走,曲著手指敲敲她的桌子,好像已與她形成默契,不等他開口,她就得跟他走。她有些心虛地說:“我今天約了宋熙正一起走。”宋熙正從隔擋下面探出頭來,指指出口處。張哲成稍有片刻的沉默,回過頭看宋熙正,是時間延長的慢鏡頭,如一朵徐徐開放的花,那過程是一幀一幀的定格,不然不足以表現那滿目的肅殺之氣。

周圍的同事都停住手中的動作,小心地看向他們,好像他們此刻都站在漫天硝煙的戰場上,身披黃金銷甲,手持利劍,將為一個女人而戰。張哲成握著劍柄,拔出一點,露出一抹刺眼的青光,又收回到劍鞘裏,似乎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側過臉,對束河說:“你剛來,最好不要和男同事走得太近,會惹來閑話。”她在心裏大叫冤枉,難道跟他就不會惹來閑話?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郁郁寡歡地離幵,那背影看上去竟有些許的悵然,她吃驚地想,他在吃醋!這想法把自己都嚇了一大跳——他們才相處不過兩天,話都沒說過幾句。

也許喜歡人就是,瞬間的事情。抑或他就是一顆多情的情種,只要隨手往土裏一栽,便可生根發芽,結出紅彤彤的果實來。卻也是有些濫情的表現。她問宋熙正:“張哲成有女朋友麽?”宋熙正挑挑眉毛,打燃車子,說:“你看上他了?”束河搖搖頭,說:“我有心上人的。”“至少你沒男朋友,只有心上人,看來我還有機會,是不是?”

她嚇了一跳,好像座椅上有火在燒,簡直讓人坐不住。她說,“別那麽認真,不然我會以為你不是在開玩笑。”說得太好了,她感覺她經歷過了顏子樂,她的情商也陡然變髙了許多,一般人已經不再是她的對手。

他只是笑,不再講話,時不時偏過一些臉,她以為他是在注意她,後來才發現他只是在注意她這邊的倒視鏡。興許也順帶著瞥了她幾眼。反正她是把自己繃得緊緊的,舉手投足都風情萬種的,出不了什麽差池。

是世界杯救了束河。不然她還思念的長河裏遊泳,遊啊遊的,遊不到頭,體力早已透支完,掙紮著往下沉,腳上就像是綁了塊石頭,是死神在把地往下拉。溺亡前她仿佛看見顏子樂穿著一件幹凈的白色純棉襯衫,一下一下拋起那個圓團團的嬰孩,露出一口健康飽滿的白牙,“哦,飛起來啰。”蘇九久在旁邊笑,頭發梳得溜光,淺紫色V領針織衫,腰上有一圈鼓起的贅肉。一幅標準的家庭主婦的畫像,半透明的指尖有淡淡的肥皂水的氣味。蘇九久向顏子樂叮囑道:“小心點呀,小心點。”——好像是在束河精彩人生中插播的一則奶粉廣告。

只有她是那廣告外的人,是一張欠曝的黑白照片,看不清那表情是哭還是笑。

沒有她的份,她總在幸福之外。

幸好世界杯來了。帶著那麽多支龐大的隊伍,那麽多個精悍的男人,雄赳赳,氣昂昂,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勢,“呼兒嘿喲”,歷時三十日,從死神的手裏奮力救回了她。她像是一只被釣起來的美人魚,濕滴滴的長發貼在胸部的曲線上往下走,又是羞又是喜又是怕。

是重活了一次啊!

在那之前,她對世界杯一點興趣也沒有,一群人圍著一只球跑,還有點正經的事兒沒有了。宋熙正對她說:“你看看,很精彩。”聽他說的倒是比看的更精彩。她就偏不看,只聽他說,他也很願意講,嫌是他的快樂已經兜不住,非得叫她一起來分享。偏偏就叫的是她,公司裏那麽多的人,就她與他談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