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8頁)

母親和奶奶完全沒料到她會劇透,仿佛又看見了以往的王若薇,挽著她們的胳膊,虛心地請她們講講別人家的緋聞,或是滔滔不絕地對她們講某個朋友的醜聞。仨人時常笑做一團,或是嘖嘖稱奇,或是惡毒抨擊,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回憶裏都帶著太陽橘紅色的光暈,和淡水沖茶的幽香。卻因為她同顏子樂的分手而一去不再有。她們以為是一去不再有,時常背著雙手,仰天天喟然。“只怨世道不景氣呀!”她母親感嘆道。她們曾被鄰居喻為“鏘鏘三人行”,在八卦界所向披靡,好不風光,沒想到末了卻像港台的組合,一過氣,說散就散。

母親說:“這件不如寶藍色那件,就是胸口有一枚胸針那件。”奶奶也說:“對,那件最好看,把你的皮膚襯得那個白呀,一白遮十醜。”

“本來就不醜,有何醜可遮?”她母親又跟奶奶鬥起嘴來。

束河裝著沒聽見,走時,卻真換上了寶藍色那件。上聯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下聯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比賽要半夜兩點半才開始。束河同宋熙正早早地去到酒吧。一進去,便看見公司的同事在朝他們招手,說:“這邊這邊。”原來有這麽多的人,她還以為就他們倆。她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簡直想當眾扇他兩巴掌,在心裏把這戲給演了好幾遍。宋熙正說:“同亊多才好玩。”她強顏歡笑,說:“是啊,我還擔心就我們倆沒什麽話可以說。”

注意到同事們都在看她,大家都穿著白天上班時那套衣服,就她換了一件,閃緞的寶藍色長裙,胸口還有—枚鑲滿水鉆的小鹿樣胸針,直蹦到她的心裏去。她很窘地避開眾人的目光,穿哪件不好,偏巧是這件,過於的隆重,華麗得連黑夜都藏不住。該死,她想,那兩個臭皮匠幹的好事!

她突然發現張哲成也在,就坐在她的斜對面。她言笑晏晏地同他打招呼,說:“你也來啦。”張哲成回應她一個笑,目光掃過她右手邊的宋熙正,略帶殘忍的眼神,是一把上了膛的槍,“突突突”要把他射死。宋熙正假裝沒看見,起開一啤酒,小聲問束河:“喝得酒麽?”束河大拇指壓在小拇指上,說:“一點點就好。” 一位同事提議:“真心話大冒險玩不玩?”大家立即否決掉,說:“太老套了,想個新鮮的。”他又說:“那玩骰子,誰搖到‘九’誰喝酒。”大家立即就同意了。她想,這不更老套?她後來才想明白,他們是真不想知道別人的真心話,更別提大冒險了,誰都想離人三分近七分遠,是辦公室裏的“同床異夢”。

她總是搖到“九”,兩杯下去人就有點暈,上下眼皮打架,只怕撐不到十二點就得睡著。宋熙正在桌底下握握她的手,很貼心的小動作,溫柔地低語道:“下—杯我幫你喝。”她眼神迷離地望向他,他的臉被桌上的燭光熏染成黃黃的蠟紙,可以透出背後幽深的影子來,是曲終人散後湊愴的影子,困在對良人的思念裏千年萬年長。她輕輕地道:“不用。”又到她喝時,他拿過她手中的杯子,說:“我幫她喝。”她以為大家要起哄,結果他們只是屏氣凝神地看著他喝完,唯有張哲成不滿,說:“你懂不懂遊戲規則? ”宋熙正說:“規矩是人定的。”張哲成不語,眼底猝然燒起一把火,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迅速地躥到她身上來,不過到她這兒,就有點色情的意味了。有人解圍道:“喝不動了喝不動了,不玩了不玩了。”束河如釋重負,磕磕碰碰地站起來,說:“我去下衛生間。”宋熙正也站起來,扶著她的胳膊,說:“我陪你去。”她回過頭看他,帶著仰視的卑微姿態,難以言喻的情感油然而生,借著酒勁,細細地要把他看個分明,竟有些醉生夢死之感。她問:“你對誰都這麽好麽?”明知他不是。他說:“要分人的。”她沒往下問,他已經說得再淸楚不過。

衛生間人多,在排隊,宋 熙正陪她到門口等。她說:“要不你先過去? ”

“不用,我等你。”他的臉色柔柔的,是一池溫和的水,手伸進去,有魚兒會遊過來啄手心,身體癢酥酥的,心是軟綿綿的。 她問:“你有女朋友沒?”他搖搖頭,嘴角一笑。她說:“要不然,我給你介紹一個?”女人慣用的小把戲,“介紹法”,就是要逼對方說:“把你介紹給我就好。”

“我喜歡的類型不好找。”

“哪種類型?”也是女人慣用的小把戲,“類型法”,就是要逼對方說:“我喜歡你這種類型。”

“會臉紅的。”

“只要會臉紅?”

“嗯。”

她突然憶起第一次見他,她的臉不就是紅撲撲的,是熟透了的富士蘋果,帶著迢迢路上顛簸出的傷。卻又是歪打正著,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說:“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啊。” 她話裏藏話,以突顯她的可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