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4/8頁)

“別生氣,”宋熙正說,“我是真的不懂。也不在乎這些。漂不漂亮我根本不在乎,人都是會老的,再漂亮的也會老。我媽媽年輕時就很漂亮,但現在已經老得不成樣,簡直看不出來曾經還是個美人。反倒是她的一些朋友,年輕時不怎麽樣,老了,還越發有氣質起來,你說怪不怪?男的好像不這樣,醜的一老,就更醜了。”他說得像在給她加油打氣,好像她是真的不漂亮。她說:“那我不是該慶幸自己不漂亮?”

宋熙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把話題岔開,說:“你倒是對面相很有研究,你替我看看,我生得好不好?”束河特別好這一口,替人看相算命,她頂有一手。他的話,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側坐,正面著他,頭歪下去,有些勾到他的臉底下,他一偏頭,與她的眼神碰個對著,兩個都有須臾的手足無措, 她輕輕地說:“你生得很好,—點錯都沒有。你一定像你媽媽。”

“嗯。”

“男的像媽媽有福氣。”

她靠回椅子上,心還是驚的,手抓住裙子,手心都是汗,是強忍著情欲,雙腿並攏,下體稍微一收緊,便會有陣陣海浪拍打沙灘般的歡愉湧向全身。她能做的就是盡量別讓這歡愉來得太烈,不然她定會死在這海岸上,微醺的一雙眼,赤紅臉,像被扒去了衣眼,赤條條的身子,是髙潮過後的乏力。她奇怪這感覺怎麽和以前不一樣,以前也沒這樣光想著那档子事,年紀一大,就只想著性了。

“你說得讓我很安心。”宋熙正說。

“但你也不可以坐享其成,你又不是靠臉吃飯。”

到束河的家門口,束河解開安全帶的速度很慢,手摸索了半天,說:“咦,哪裏去了?”宋熙正埋下頭來,幫她找,就是不開燈,怕把兩人的關系照得太亮。聽見很輕微的“吧”的一聲,他說:“好了。”他的頭發在她的鼻子底下,是散發著夏日氣息的蓬勃的青草,她順勢就可以擁抱艷陽下最有朝氣的一片生命。但她忍住了,問:“你還要回去看球?”

“不回去了,回家去看,有些累了。”他看上去是有些憔悴,像經歷了一場暴風雨。同她一樣。

她拉開車門,—條腿跨出去,動作很慢,像在等什麽,宋熙正突然問:“這周末,你有沒有空?”

終於開始行動了,她想,她咬著嘴唇想了想,故意不立即回答他,說:“應該有吧,目前為止還沒什麽安排,怎麽了?”

“這周末帶你去街子玩。”她以前是在QQ空間裏寫過,那裏有一座千年古廟,她一直想去看看,卻苦於沒人陪她,她極沒有方向感,但凡是陌生的地方,她常是去上個廁所就找不著回路,急得朋友們團團轉,好幾次就為找她而耽擱了行程。後來漸漸地,朋友們外出遊玩,也不願意再帶她,像帶著個孩子,完全是累贅。 她恨死了她們的薄情寡義。全世界都對她薄情寡義。只有宋熙正不。她有些感激望著他,見他欲言又止,語氣像話只說了一半, 她臉龐雖沒淚,卻有些破涕而笑的釋然之感,說:“你的意思好像是這周末帶我去了街子,以後再不見我了一般。”他半晌才說:“去完街子,我要去重慶出差,待上一段時間。”她一怔,隨即笑道:“你看我這樣明白你,你的下半句話,都被我猜到了。”他饒有興趣地看她,說:“那只是我的表達能力好罷了。”

她目送他的車離開。回家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開電腦,登上QQ,點開QQ空間。她是黃鉆用戶,每一篇日志下面都有訪客記錄。以前只是為了逮顔子樂,她的每一篇日志都是為他寫的,包括她想去街子,都只是在暗示他帶她去。是一張蜘蛛織的網,未捕到蒼蠅蚊子,卻自投來了一只大飛蛾。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她把每一篇日志都點開來細細地讀了一遍,像是匆匆回瞥過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青蔥歲月,感動之余,無不驚嘆於自己的文筆,竟能寫出這樣好的東西來。當初寫時,確也是絞盡了腦汁,把自己的滿腔熱血都灑在了上面,就想著可以感動顏子樂,是要用文字來喚起他的良知,她—直認為,文字是最有力量的東西,頗有魯迅之作風。每一篇日志下面的來訪記錄都赫赫顯示著宋熙正的名字,是那麽一個始料來及的人突然來到她的世界裏,—步—個腳印地朝她走過來。是認認真真地讀過她,完完全全地懂了她,她的過去,在他的面前一點也掩不住。她竟有些惶惶然起來,不曉得會不會覺得她傻,因此而看不起她。不過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那倒沒有,反而欣賞於她的這般才氣。那麽,她就應該繼續寫下去,寫出另外一番精彩的天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