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陸一鳴醉酒醒來時,頭痛欲裂。

他只記得昨晚與薛開在酒肆喝了幾杯。

薛開的寥寥幾語,如若醍醐灌頂,似乎讓他明白了,郁棠現在變的如此決絕的原因。

可木已成舟,他改變不了什麽。

唯一能做好的就是今後盡他所能補償郁棠。

他從來沒有告訴郁棠,他此前那樣護著郁卿蘭,只是因為不想虧欠了表妹和郁家的,只有還清了人情債,他才能和郁棠好好過日子。

但事實上,他每走一步又似乎都錯了。

這時,陸夫人周氏帶著丫鬟魚貫而入。

自陸一鳴在朝中有所建樹之後,一慣在陸府沒甚地位的周氏,也總算是能擡起頭來做人,故此,這幾年多多少少有些囂張,就連身邊伺候的下人也超過了陸府老夫人的規制。

對於周氏的囂張跋扈,陸一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初母子二人受了多少苦,陸一鳴心中有數,這才這對這個母親有些縱容。

見陸一鳴起榻,那個豐神俊朗,教無數貴女心神向往的兒子,變得如此憔悴不堪、形容枯槁,周氏鼻音出氣,冷哼了一聲:“一鳴!你可知錯?!”

周氏此言一出,陸一鳴就知道她要說什麽:“我今日去衙門有事,母親若無要緊之事,還是請回吧。”

“你——”周氏氣不打一處來。

在她看來,如今的局勢正好對陸一鳴有利,郁棠一出事,陸一鳴就能重娶,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多少大官貴族的千金都巴望著。

可陸一鳴倒好,自從郁棠出事,他屢次告假不說,這回還失蹤了好幾日,歸來後昏迷不醒,一醒來就去喝酒。

醉酒時還喊了半夜郁棠的名字!

周氏念及陸一鳴是初次成婚,他為人自律,身邊從無鶯鶯燕燕,對自己的第一個女人,難免有所不同,遂放緩了語氣:

“一鳴,母親這還不都因為擔心你,難得首輔大人器重你,你近日如何能接二連三的告假?不是母親心狠,而是那郁棠實在過分,她自己殺了人,竟還汙蔑卿蘭!卿蘭是我看著長大的,她那樣心善的人,如何會殺人!這次郁棠出事也好,那樣的蛇蠍婦人,我兒趁此休妻了事!”

周氏話音剛落,陸一鳴突然擡眸盯了她一眼。

陸一鳴是首輔栽培出來的一把利刃,他也有自己過人之處,僅此一個眼神,就仿佛是帶著刺的刀子,讓周氏為之一顫。

男人語氣不佳,嗓音幹澀,像是長時間行走在沙漠之人,已經挨到了能夠承受的最後境地:“母親休要再提了,我的妻,我是不會休棄的!”

聞言,周氏更是氣憤:“你說什麽?你是不是瘋了?!郁棠惹上了人命案子,你現在仕途正好,如何能被她牽絆了手腳?!總之,我不會是同意這樣的女子做陸家婦!卿蘭曾經對你那樣好,如果不是她求著你姑父幫著你,你以為咱們母子兩人能安然活到今日?你不休棄了郁棠,你讓卿蘭怎麽辦?”

周氏冠冕堂皇的理由,讓陸一鳴嗤笑了一聲,隨即,眼底的神色轉為薄涼。

人都是自私的,每個人都在盡所有可能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周氏這樣勸說他,無非是想讓他娶一個能夠給他助力的女子。

婚姻大事成了登上權貴的籌碼。

陸一鳴閉了閉眼,曾經表妹對他的確是極好的。

陸一鳴記憶中的郁卿蘭可人善良,她的眼睛像是會說話,看人時總是在笑的。

可現在的郁卿蘭,陸一鳴無法在她漂亮的眼睛裏看出任何良善。

她仿佛是戴著一張面具,面具底下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表妹。

“人是會變的。”

陸一鳴喃喃道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周氏聽。

人真是會變的。

表妹變了。

郁棠也變了。

而他呢?

可能在郁棠眼中,他也變了。

“曾經的恩情,我已經還了表妹,也還了郁家,日後再不虧欠!母親莫要再說郁棠的不好……她很好。”

陸一鳴又說。

周氏簡直無法理解。

郁棠雖是容色美艷,但身份無法和郁卿蘭相比,陸一鳴這是有多想不開,才會為了一個養女,而放棄將軍府真正的大小姐?!

“一鳴!你難道忘了,我們母子兩人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了?你父親眼中只有你那個庶兄,二房僅有的資源都用在他身上,當初如果不是你卿蘭表妹懇請了你姑父,你以為你能順利進入太學?又哪來今日的地位?!”周氏恨不能抓著陸一鳴的肩膀,將他狠狠喚醒。

陸二爺寵妾滅妻,一開始只專寵他青梅竹馬的貴妾表妹,如果不是她使了法子,根本不可能懷上陸一鳴。

也因當年的齷齪事情,陸二爺對陸一鳴一直不管不問。

周氏以為他們母子二人好不容易走到今日,陸一鳴應是她最貼心的兒子才是。